谢安静静的看着李徽,他并没有因为李徽的言辞激烈而生气。
“弘度,莫要激动。老夫只是同你商议罢了。老夫认为你是可造之材,才会想要量才适用,留你在朝廷之中。老夫想着,举荐你为丹阳尹,领门下省官职。历练几年之后,便可担当大任。你想去徐州当刺史练兵,可曾想过,将来是要同秦人作战的。练兵打仗的事情,当真是你的长处么?老夫怕因此而毁了你啊。”谢安缓缓说道。
李徽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这种时候说过头话是没用的,只能显得自己太过急切。需要平心静气的同谢安交流,以说服他打消留自己在京城的念头。
“4叔,请恕我口无遮拦之过,在下并非要对你不敬,而是因为我没想到4叔会改变主意。4叔,你若当真为了我好,便请兑现承诺。留在京城,不但不能发挥我的长处,反而才是真正的毁了我。”李徽沉声道。
“为何这么说?”谢安问道。
“4叔,和议之事,招致上下反对。朝廷中上至陛下,下至官员,甚至京城百姓之中亦有流言,说我订立丧权辱国之议。若非4叔力挺,我怕是已经被他们拿办了。这种情形之下,你要我留在京城为官,我还能留的下来么?我若留在京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形?怕是举步维艰吧。”李徽道。
谢安皱眉道:“老夫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徽道:“4叔自然不怕,陈郡谢氏郡望高隆,4叔更是国之砥柱,他们自然不能对4叔无礼。可在下只能在4叔的庇佑之下行事,定然处处受制。倘若因为在下而让4叔和其余大族有冲突,4叔当作何抉择?在下既不希望4叔因为我而同其余大族之间生出嫌隙,也不希望每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做事。如果是那样的话,何谈发挥什么长处?”
谢安沉吟不语。
李徽轻声道:“4叔,让我去徐州,不但能避免这些令人不快之事,对我而言也是1种解脱。我希望做1些为大晋抗击秦国的实实在在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练兵备战。徐州地处边镇之地,将来必是战场之1。在徐州招募兵马,建立1支新军,将来也可为同秦国的作战增添1份保障。这也是我希望做的事情。我不想留在京城每日挖空心思的如何左右逢源,避免纷争。也不想参与那些用处不大的夸夸其谈的辩论,将自己消耗在这些无用的事务之中。若可选择,李徽愿意选择将来战死在同秦国作战的战场,而不是将生命消耗在毫无意义之处。恳请4叔成全。”
谢安抚须沉思,半晌后,沉声道:“李徽,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再劝你。不过,有些事,老夫必须同你说清楚。”
李徽忙道:“4叔请说。”
谢安道:“你去徐州当刺史这件事不难,老夫完全可以举荐你前往任职。不过,你提出的要在徐州招募另外1支新军的想法……却是不太好办。谢玄去广陵练兵,是得到朝廷支持的。朝廷也会给予全力的支持。钱粮物资都会全力供应。但是,你若也想在徐州练兵,恐怕很难得到许可。1则,朝廷钱粮物资的供应无法支撑招募训练太多的兵马。谢玄于广陵募兵的上限也不过是8到十万兵马,那已经是朝廷能够供应的极限了。你若募兵,朝廷在财力物资上恐难支撑。”
李徽紧皱眉头,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地方刺史领军也有限度。徐州之地,朝廷只能给予万余兵马的钱粮养兵,你若大4募兵,1则超出领军额度,2则无钱粮可养。况大规模募兵更会引发1些不必要的争议。老夫说的这些,你可明白?”谢安继续说道。
李徽当然明白。谢玄训练新军,朝廷大力支持,那是因为他是谢氏子弟。有谢安在,朝廷也不会担心。自己就不同了,自己没有资格这么做。而且朝廷也会防备自己。
桓氏养兵,是因为有数州之地可供养。荆州江州扬州都是富庶之地,桓氏完全可以支撑养兵的钱粮。如今谢氏募兵,因为谢安掌权,所以朝廷负担。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都是大晋豪阀,对大晋权力都有掌控之权。兵马在他们手中,也并不会引发恐慌。因为大晋本就是世家大族的大晋。
而徐州是个贫瘠之地,自己又是个没有根基之人,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直到今日,自己其实还是依仗着1些手段,依附于大族存在。朝廷怎肯出大量钱粮让自己拥有大量兵马。这既是1种不符合大族利益的策略,也是有危险性的举动。
或许未必是不信任自己,而是因为要防备这种情形发生。即便是谢安,也定不肯让自己在徐州大4募兵的。即便自己名义上还是他的人,他也是不肯这么做的。
所以,谢安说的这些,便是要告诉自己。即便自己去了徐州,也不可能同谢玄平起平坐,更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想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崛起。
控制钱粮,便控制了1切。
谢安静静的看着李徽,他在观察李徽的反应。他不确定吸引李徽去徐州的真正动机是什么。直到如今,谢安也没摸透李徽到底是怎样的人。谢安1生阅人无数,但是李徽却是个迷。他的种种行为表现,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寒门小族出身之人。他在过去表现出来的种种具有前瞻性的谋略,都令人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