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将残羹冷炙收拾下去,沏上茶水。两人移步窗前小几,对坐喝茶。
窗外夜色阑珊,秋色迷离。下弦月已经升起,淡淡的挂在东边的天空。
谢玄缓缓喝着茶,神色变得安静了下来。
“去见过四叔了吗?”谢玄问道。
李徽点头道:“见了。四叔安息之所很好,四叔会喜欢那地方。山清水秀,面朝兰亭,正是四叔喜欢的宴饮之所。”
谢玄微笑点头,旋即叹息道:“四叔一定很高兴看到你来。哎,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如今,我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数月之间,四叔、六叔、球度相继离去,大厦崩殂,令人不知所措。而朝廷又生变乱,天下匪盗蜂起,似乎什么都变了。真是令人不知如何面对。”
李徽喝了口茶笑道:“谢兄,这天下不是一直如此么?只是以前有四叔他们在,所以你觉得心中踏实罢了。其实,我大晋岂有一日安稳,天下岂有一日太平?”
谢玄侧首想了想,笑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以前有四叔他们撑着,我们不必担心一些事。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了。呵呵,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李徽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四叔完成了他的使命,剩下的事便要后辈顶上了。谢兄不是顶住了压力,解决了大危机么?”
谢玄笑道:“我做的这些算什么?你做的比我好。我一向佩服你的决断和对局面的判断。你知道吗?此次听到王恭起兵的消息,我本以为你会起兵助力王恭的。毕竟……司马道子和王国宝那帮人恐和你非同路之人,你当不屑与之为伍。没想到,你居然出兵助了司马道子,真是令我有些吃惊。”
李徽呵呵笑道:“该吃惊的难道不是我么?司马道子王国宝之流,之前胁迫四叔,欺之以方。四叔引退,不正是他们所为么?若论嫌隙,谢兄当同他们更加不容才是。谢兄更有理由助力王恭而非司马道子。”
谢玄沉声道:“从道理上而言,确实该如此。我也并非没有纠结过。然而,从大局而言,我必须助力司马道子,平息王恭之乱。因为王恭野心勃勃,他有不轨的企图。我想,四叔在世,也会这么做的。”
李徽点头道:“说的不错。四叔若在世,必也是以大局为重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谢玄笑道:“好险。幸亏你我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否则,若你我在战场上相遇,那岂不是件尴尬之事?”
李徽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我可没想过这件事。”
谢玄歪着头双目炯炯的看着李徽道:“倘若……我是说倘若有那么一天,你我当真在战场上相见,你会怎么办?”
李徽愣了愣,笑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玄摇头道:“只是做个假设罢了,并非说真的如此。这是个有趣的话题。”
李徽笑道:“好吧,真要是战场上相遇,我会退避三舍。我岂会同你交战?”
谢玄呵呵笑了起来道:“我也一样。我岂会同你作战。那是我绝对不会做的几件事之一。”
李徽微笑点头喝茶。
谢玄缓缓道:“贤弟,这一次多亏了你。你若不来,我恐抱憾终身。会稽城破了,谢氏遭难,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你替我解了围。”
李徽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光是为了其他人,单单是为了阿姐,我也会这么做的。”
谢玄沉声道:“在你看来,我该做怎样的抉择?若你当时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办?”
李徽笑道:“谢兄,你知道答案,不必我说。”
谢玄点头道:“是啊,你自然是回来救援的。难怪城里的百姓都对我冷漠以待,难道说,我的选择竟然是错了么?”
李徽沉声道:“谢兄,不必纠结此事了。抉择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出发点不同罢了。你选择挡住王恭,救的是大晋和三吴百姓。这并没有错。当时是两难抉择,怎么选择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问题不在于你,而在于局势如此。谢兄,何必纠结此事。”
谢玄吁了口气道:“说的是,不谈此事了。咱们说说别的吧。”
李徽笑着点头。谢玄转头看向窗外。秋夜静谧,月光如薄纱一般洒下,院子里台阶反射着冷光,像是下了一层白霜。
“贤弟认为,我大晋的局势会朝向什么方向发展。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结束。王恭虽然死了,但是此次王恭起兵之事,会酿成更大的灾难。我认为,事情会变得更糟糕。”谢玄轻声说道。
李徽点头道:“谢兄,这件事当然没有结束。我和你有相同的看法。王恭之乱虽平,但只是暂时的平息。王恭起兵,殷仲堪和杨佺期起兵响应,他二人一为荆州重镇,一在豫州重镇,都是要害之地。虽和朝廷达成妥协,但是,这件事岂会那么容易过去。司马道子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王恭之所以能够得到他们的响应,也是因为先皇之死上确有迷雾,王国宝之流确实祸乱超纲,专权跋扈,排除异己。否则殷仲堪和杨佺期也不至于到了出兵呼应的地步。这个症结不解,岂有宁日?司马道子会记着这笔账的,必要清算。”
谢玄皱眉道:“你我所见略同,我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