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楚安留给温蓝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信号音,这中间夹杂着几个字几个字的不真切的人声。
温蓝看着那个黑色的手持电话,她的手指头颤抖着,就好像,要是按下了那个通话按钮,就像决定着谁的生死一般。
“温蓝姐,找到……”又是一阵杂音。
“喂?”她小声试探着。
“喂?”她用尽全力呼喊着,她的神智在希望和绝望之间飘摇。
找到了什么?他们找到了什么?找到了人,还是找到了……
山崖之下,似乎人声鼎沸了起来,似乎所有的声响都往一处聚拢着。
“卜聿凡!是你吗?是你吗!”她的手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握着女儿的小手,越握越紧。仿佛少使一些力气,那来之不易的希望就要从指缝间溜走一般。
山崖之下的深渊,就像一个黑漆漆的漩涡,让她眩晕,让她恐惧,让她窒息。
“妈妈,我的手疼。妈妈。”温暖轻轻地喊着她。
“暖暖!”她惊觉,松开了手。孩子细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指痕。
“暖暖,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弄疼你了,是吗?”她半跪下来,给孩子揉着那青青白白的痕迹。
“妈妈,我想哭,行吗?妈妈!”大人尚且控制不了的情绪,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却努力忍耐着。“爸爸摔下去了是吗?爸爸一定很疼!妈妈,我心疼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回来!”
孩子的哭声在喉咙里呜咽着,那小小的肩膀痉挛似地颤抖着,眼泪簌簌落下。
“温暖,你爸他可能,他只不过是……可能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的!对不对?”
她把孩子拥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脊。
“温暖,你要为爸爸鼓劲儿,如果他真的困在……那下面,他会听到你说的话,他一定能听到。”
“妈妈,爸爸不会离开我们的!”温暖的语气坚定了起来。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啊!”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孩子的眼泪重又汹涌着。
远处的消防队员,忽然开始准备绳索和担架。有人向她奔跑了过来。
“这位女同志,你是被困者的家属是吗?”那小伙子急切地和她确认着信息。
“被困者?”温蓝声音颤抖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是说被困者?”
“是,刚才找到了被困者。人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是还有生命体征。现在我们消防要和急救医生一起下去。警方也会调查取证。我们班长让我赶紧来告诉家属,让你们放心,我们会尽力抢救伤者的。”那年轻的消防员带来了前线的第一手消息。
“昏迷?有生命体征?”她哑声地、悲恸地、机械地重复着。
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家属先别担心,伤者有骨折和被殴打的痕迹。具体情况得等急救医生下去以后再诊断。”
“被殴打?”温蓝努力维持着思维和清醒。以他的身手,这怎么可能!
“消防员同志,请问伤者是女性?还是?”
“女性,大约60岁左右。”
女性?难道大家发现的“被困者”,会是周雅君?会是卜聿凡的母亲?
被殴打?骨折?天啊!温蓝捂住了额头,遮住了自己纷乱滚落的眼泪。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楚将她层层包围着。
她手里的对讲机忽然连上了线。
“温蓝姐,已经找到卜总裁的母亲了。现在我们要把人弄上去。老人家,她……”宓楚安忽然失了声。
温蓝喉咙嘶哑,哀声问道,“你说不下去了。”
她喘了口气,仍然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很严重,是吗?告诉我实话。”
“嗯……老人家头部……应该遭受了击打,有肿胀,有淤血。”
“还有,是吗?说吧。”温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涕混着眼泪,沙着被她咬出血的裂开的嘴唇。
“另外比较明显的伤势是,老人家的一条小腿、胫骨……”宓楚安又停顿了一下,“应该被人用硬物,打断了。现场,很残忍。”
她点了点头,没有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对讲机从她的手心滑落到草地上。
她的一张脸雪白雪白,白得像纸,她的喉咙口好像被石头压着,压得她无法说话。
“妈妈。”温暖显然被温蓝的样子吓到了,她乖巧地轻轻地跪在草地上,让温蓝靠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暖暖。待会儿,奶奶上来的时候,你先别去看。啊。听话啊,暖暖。”温蓝用她残存无几的意识叮嘱着孩子。
“嗯,我听话,我听话,我会听妈妈的话。只要我听话,奶奶就会没事的,爸爸……就不会离开我的。”
搜救用的无人机,飞上了天,穿梭在那高直的林木之间,又往山谷沉了下去。那巨大的桨叶飞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得冰冷。
卜聿凡的车,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
卜聿凡,是跟着周雅君来的?
周雅君被谁打成了那个样子?是怎么样的铁石心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