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凉州之战,但城池失火,殃及池鱼,石氏父子互戕,作为东宫高力,也无辜受累,不得不踏上谪戍凉州的艰苦旅途。
如今,不论是家族还是个人,都沦落到一种极其凄零的境地,苟政居然还笑的出来,即便那笑容看着略显僵硬。
相比之下,苟胜是全无发笑的心情,虎视着苟政,皱眉道:“元直,那些悖逆流言,是你散播出去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大兄,苟政微讷,问道:“什么流言?”
见状,苟胜竭力控制着情绪,声音压得很低,厉色道:“朝廷欲使戍卒攻张氏,让凉州戕害高力,消除后患......还需我说得更明白?”
对此,苟政嘴上挂着的笑意终于收敛了,取而代之的表情多少有那么些尴尬,迎着苟胜目光,思索少许,方低声应道:“只随口一提,并无他意......”
得到肯定的答案,苟胜那张冷峻如山的面庞上表情彻底垮了下来,怒色一闪,几乎在瞬息之间,一拳袭向苟政面部,紧跟着一脚就踹在苟政胸前。
来自苟胜的攻击,势大力沉,显然没有留力,苟政也根本反应不及,胸口受击,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没闭过气去,脑袋也有些发昏。
还没缓过劲儿来,便见苟胜倾身上前,用力地拎起苟政衣襟,恶狠狠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天王,埋怨朝廷!你欲自寻死路,难道还要拽上兄弟、族人、部曲一起入火坑吗?”
发红的眼眶,凶狠的目光,以及喷溅在苟政脸上的唾沫,无不诉说着大兄苟胜此时愤怒的心情,以及愤怒背后,深深隐藏的恐惧与担忧。他的肩膀虽然魁梧,但家族的兴衰,部曲的存亡,置于其上,也足以将一个西北大汉,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还是苟政第一次见大兄如此愤怒,哪怕在艰苦的谪戍途中,对自己也多有爱护。当然,苟政并不蠢,从苟胜的反应与训斥中,也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了,心中也有懊恼,只是,有些“习惯”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改掉的。
苟胜好不容易才从暴怒中平复下来,待注意到苟政思索状的模样,浓眉一蹙,但深吸一口气后,既没有再拳脚相向,也没多训斥什么。
松开苟政,缓缓立起身,注视了他一眼,从苟政下属中召来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矮壮的汉子,冷冷地吩咐道:“把他给我看好了,尤其看住他那张嘴!”
“诺!”汉子憨厚的面孔上露出一抹为难,挠了挠头,方抱拳应道。
他叫苟安,本是苟胜安排在苟政身边照看的,此时不由心中叫屈,就苟三郎的性子,岂是他能看得住的?只不过,面对苟胜的命令,他也不敢提出任何反驳来。
教训、发泄了一番,苟胜转身而去,从苟政的视角望去,大兄那魁梧的躯干并不如往常那般挺拔,就仿佛被沉重的负担给压弯了一般。
二兄苟雄留了下来,面色凝沉,表情严肃,盯着已经坐起身来的苟政,好一会儿后,方以一种斥责的语气教训道:“我看大兄这一脚踹得轻了!你书读得最多,话怎生也如此之多?
军中如今是什么状况,大兄心知肚明,何用你来罗唣提醒?人皆有怨,为何旁人能藏于心中,你却要道出!
你可知这万余队伍中,有多少朝廷眼线,适才那番话,若是被人传出去了,你可曾想过,会是何等后果?你我兄弟,数百部曲,乃至河北的亲戚族人,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面对二兄此言,苟政尴尬的笑容僵住了,撑着冰凉的地面,慢慢站起身,郑重地向苟雄作一揖,沉声道:“兄长教训得是,此事是小弟言语失当,忘记祸从口出的道理,敢请恕罪!此后,定然谨慎,绝不再狂言造次!”
苟雄是个厚道人,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兄弟、部曲的时候,见苟政态度如此端正地认错,反而有些措手不及,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歉然。
看着呈现出收敛姿态的苟政,苟雄思吟几许,也没有再教训什么,只是轻叹一声道:“但愿是大兄过虑吧!一切,还当待抵达凉州之后再作区处。在此之前,你我兄弟,连带整个部曲,都应谨言慎行。否则,悬首道途,曝尸荒野者,将是你我弟兄!”
说完,苟雄也转身而去,前往巡视幢下部曲情况了。凄寒的夜风在山道间肆虐,有如鬼魅在耳边呓语,要将人拖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苟政在寒风中呆立良久,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暗自叹息,他再度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生存法则的排斥与震慑,一个不慎,那是动辄要人性命的。
在苟政这具年轻结实的躯壳内,隐藏着一个来自1600多年后的灵魂。不必探究时空穿越的奥秘,只需知道,初临贵地时,又一场“奇遇”降临到苟政头上。
适逢羯赵太子石宣杀弟谋父事发,作为东宫“高力”,并受牵连,一道被发配贬戍凉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非孑然一身,还有个“略阳苟氏”的身份,有苟胜、苟雄二兄长的庇护,有苟氏部曲可以托身依靠。
寒冬腊月的恶劣天气,千里迢迢的漫长路途,在一路的艰辛与苦楚之中,苟政也逐渐从一个无所适从的彷徨来客,接受了当前的身份与境遇,当然,这一路伴随着数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