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阴,长安以西,跨过秦岭的风,已经不断地驱散雍州大地的寒意,天气已有回暖的苗头,但人心之骚动,显然更加剧烈。
就在渭河平原上,一场大规模的厮杀正在展开,刀光剑影,箭弩破空,征伐锐气,肆意闪烁。面对席卷雍州、来势汹汹的起义军,坐镇长安的羯赵乐平王石苞,尽出精锐,引步骑三万之众迎击。
在过去的一个月,石苞的心情本是很好的,石虎登基,普天同庆,他也顺势晋爵为王。关陇之地,虽然并不安稳,强敌环伺,骚乱不休,但坐领一方军政,也还算自在。
然而,当梁犊率高力,起事于雍城之后,他的好心情也就再难保持了。石苞此人,除了作为石虎四子,以身世显贵之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过去也没有取得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
相反,大抵恰如其名,就是个草包。至少,面对梁犊起事,作为羯赵治秦雍的最高军政长官,在起事之初的处置上,他是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的。
在高力作乱、雍城失陷的消息传来之后,就有幕佐进言,高力骁勇,不可小觑,当发精兵讨之,从速戡乱,结果石苞不听,认为应该观望一二,待局势清晰之后,再议。
然后,等到安西将军刘宁被击破,秦雍戍卒附从,事态扩大,又有人向石苞建议,该采取行动了,请他发长安精锐,并秦雍之师,将叛军围剿于扶风境内,以免贼情难制。
而石苞还是不予采纳,却是他的小心思作祟,在听说梁犊打出“率众东归”的口号后,认为可以将其“礼”送出境,纵然要击之,也可以逸待劳,等叛军东来之后,再行出兵进剿。
这种一厢情愿,导致的结果就是,起义军的规模如同雪球一般壮大,滚滚东来,成吞天之势。此情此景,石苞还顾不上后悔,长安及雍州将校们,则悉为贼势所慑,不少人提出建议,当稳守长安,待贼势稍沮,再寻机破之。
这一回,石苞同样没听。
将校僚佐们的良言善见,石苞听不进去,但一家奴的意见,却能直入其心坎,或许也跟家奴更了解石苞有关吧。
家奴意见,大抵如下:大王肩负秦雍守土之责,致此祸乱,难辞其咎,若无所作为,放任叛贼东归,侵州掠郡,声名俱毁,是无法向朝廷交待的。即便大王是陛下皇子,也难免罪罚加身。
贼势虽大,却不过乌合之众,以长安军众之精悍,未必不能一战而破,擒杀逆魁梁犊,这正是大王建功立业的良机。
后边还有一番更触动石苞的话,石韬与石宣这两兄弟,一受溺宠,一拥名分,先后死于宫变。今天王登基,东宫幼弱,正是诸子奋进之时。
高力本为东宫卫士,陛下因废太子之事而深恨之,今果举兵连叛,声势滔天,若能将之击灭,以此功绩,驭关右豪杰,邺城东宫之位,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赵国社稷,难说花落谁家......
于是,被说得热血澎湃,只觉天下在望的石苞,再无犹豫,也再难听劝阻,在起义军汹涌东来,其势正旺之时,尽起京兆之师,西进与战。
当时的起义军,正在梁犊的率领下,自槐里而来,方渡渭水,于南畔整列。闻石苞领军而来,梁犊不惊反喜,一路东来,摧枯拉朽,聚众十万,也彻底将他的骄气给勾出来了,莫说京兆之师,就是邺城的中军精锐,他都敢碰上一碰。
即使美阳降将清河人崔镐领军五千东向,迟滞官军,梁犊以大军于渭水之阴,调整作战队形,徐徐东进。崔镐之军,被石苞轻松击溃,本人也被斩杀。
初战告捷,石苞傲气益盛,更加小觑梁犊叛军,只觉虚有其表,果如奴言,破贼建功,正在今日。于是,不需管残兵溃卒,石苞下令,重整队列,全军加速西进,直袭叛军。
就这么着,两支军队,在两个同样骄傲的统帅带领下,针尖对麦芒地碰撞在一起。交战场面,或许还算不上天雷勾地火,但对起义军而言,这也的确是举事以来所面临最强大的敌人,也是过程最辛苦的一仗。
石苞或许犯着刚愎自用的错误,但由他所统帅的雍州官兵,尤其是长安将士,还是不乏精悍敢战之士的。而当这些装备齐全的虎狼之士,直接向梁犊中军发起冲击时,纵然梁犊中军掌握着起义军最为强大的力量,一时间也只是斗个旗鼓相当,甚至略处下风。
双方十三万人,摆开了十余里的战线,而由于指挥系统的不完善,接战后不久,就慢慢陷入到各自为战的局面,各军、各部只能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进行厮杀。
梁犊虽然坐拥十万之众,然真正投入到战场,能够发挥实际作用的不足三成,羯赵官军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若是从居高俯瞰的视角观察战场,就能发现,开阔的战场被分为几大块,有激烈厮杀的,有严密戒备的,还有躲在后边无所适从,乃至单纯听戏的。
置身战场,肉眼根本不可能看清局势,在军令抑或敌军抵近之前,除了被动等待,别无他法,贸然动作,非但无益,反而会产生更大的混乱......
这一回,苟胜所率前军,被梁犊安排在左翼,掩护中军,虽然被任命为“翼长”,作为左翼诸军的总指挥,但实际上能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