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之阴,伫于畔头,放目而视,看着平缓西流的河水,嘴角衔着些浅浅的笑意。虽然就在河东郡边境,但这还是苟政第二次光临此水,上一次还是与并州军鏖斗,相持于两岸。
不过,比起前次的紧张严肃,这一次,苟政要显得从容许多,身心自里而外的甚至感到轻松。毕竟,对岸没有敌军,而南岸驻扎的则是他的几千部众。
在娶了郭娘子后,苟政无瑕沉迷于女色,迅速投入到备战的工作中,只因为,苟政苦等已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消息来自于关中,鉴于关东风云变幻,邺城更替频繁,而关中人心丧尽,动乱频繁,处境日益艰难,麻秋与王朗也待不住了,终于率众自长安出发东归。
不管麻、王二人东归,目的为何,扎入关东争霸旋涡的结果又如何,随着二人麾下数万兵马的撤离,“羯赵”在关西的最后一根脊梁也折断了,对关中的统治也彻底陷入崩盘。
剩下的,则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群魔乱舞,群狼环伺,留出了一片足够广泛且宽松的权力真空。于苟政而言,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进取良机了,乱中取利,也是苟政所擅长的。
有鉴于此,苟政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一声令下,苟氏集团这架简陋的军事机器,又重新加速着、颤动着运转起来,下属的军、官、民,一应人员,包括那些牲畜,全部动起来,进行着各项战争准备。
从军事物资,到军事训练,全都放开了造。一道道生产、运输那任务,自将军府派给各大屯营,大动员下,最容易出现混乱、产生问题,尤其是初经整顿、人心并不安定的屯营。
但是,这也正是对那些新提拔安插将吏的一项考验,在苟政的带领下,整个苟氏集团都将走在一条狂飙急进的轨道上,既没有时间,也不会放慢速度,停下来让人慢慢历练提升。
所幸对屯营百姓来说,天气不再那边酷寒,局势也还没到兵凶战危的地步,或许辛苦,还不至于一次把人压垮。
在此前的工作基础上,又一轮物资囤积转移展开了,各屯营新生产军辎直接向蒲坂、大阳二地转运,而大本营安邑,苟政则一副要将其搬空的样子。
省吃俭用,囤了一个冬天的粮草军械,包括马匹牲畜,也都向蒲坂输送。蒲坂,显然被苟政视为进兵关中的第一桥头堡,为了巩固其安全,尤其保护那些已经囤积了不少的军辎,苟政又将苟须所率破军营西调。
虽然西进关中,已然蓄势待发,但苟政居安邑,统筹全局,却不能顾头不顾腚。为了攻略关中,苟政一直以来都在压榨河东的潜力,甚至曾暗下决心,宁肯舍弃河东,也要实现关中大计。
然而,那只是极端情况下的考量,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够保住河东的。放眼四邻,在短时间内能够对河东郡产生威胁的,数来数去,只有王泰与张平。
事实上,如果要减轻西进关中过程中来自后路的压力,还是有其他办法的,但在对孙万东部、对平阳、对并州方向军事战略布置已经启动到如今的地步,再有大变动,实在不合时宜,沉没成本也大。
已经到这个份上,哪怕咬着牙,苟政也得把北边的事情料理顺当。因此,在得知孙万东在北上以及平阳城下吃亏之后,苟政也顺势而动,亲率骁骑、中垒、破阵及民壮三千余众北上,并随军携带大量粮草辎重,驻于汾水。
苟政自认为此举,是在给孙万东做后盾,随时北上支援、接应。至于孙万东怎么看,那就不是苟政管得了的了。
虽在观景,但苟政的心思,却全然在军政要事、局势发展上。抑制住仰天长啸的冲动,念及才收到不久的平阳捷报,苟政感叹着说道:“这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的,前者还受挫顿兵城下,后者便破城缚敌了!”
“还有赖主公用人得法,激励有术!”杨闿在旁,含笑拱手,恭维道。
“能打下平阳,那是孙万东能干,是孙部将士卖命,与我何干?杨主簿就不要往我脸上贴金了!”苟政摆摆手,谦虚着说道。
“若无主公背后支撑,粮秣支援,孙将军养兵尚且艰难,何来今日破城克敌!”杨闿坚持自己的看法,认真地表态道。
苟政没有继续反驳,悠悠地叙说道:“孙万东能力不俗,但其才干究竟如何,我实则一直看不大清楚!但经此一战,其于困挫之前展现出的果断、坚毅与英勇,倒令我对其能否抗住并州压力,有了更多信心!”
听苟政如此赞扬孙万东,陪同在侧的弓蚝,突然说道:“我看明公言过其实,那孙万东也不过尔尔罢了!”
偏头上下打量了弓蚝两眼,只见他满脸的不服气,微笑着问道:“幼长有何见解?”
弓蚝昂着头,自信道:“区区一座平阳城,何来这般麻烦,若主公令我取之,哪里需要这般麻烦,三日可下!”
见状,苟政呵呵一笑:“以幼长之勇猛,若遣你去攻,平阳如何能挡?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座平阳,还不值得我把大将派去!”
苟政此言,弓蚝倍觉受用,眉开眼笑,顺势问道:“末将斗胆发问,不知主公欲把牛刀,使在何处?”
“弓都督这是建功心切,欲为主公攻城拔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