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直!”
“主(明)公!”
县衙内院,简单而严整的花苑里,苟雄、苟安、薛强三人乘着夜色,奉命而来,见到坐于石亭间,小酌慢饮的苟政,一齐行礼。
“此间没有外人,无需多礼,坐!”苟政面上的酒意并未散去,冲三人发出的笑容,比起平日也更显真诚、自然。
亭间两方客案,除陪同在座的杜郁外,剩下三席正是为苟雄三人准备的。见三人落座,苟政面上露出一抹唏嘘,眼下军中,能够为苟政提供参谋、共商大事的,只有这四人了。
“庆功宴间没有尽兴,案上有酒食,你们可自取用,不必拘束!”看着四人,苟政微笑道,为这场夜谈打下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氛围与基调。
“元直,召我们前来,有何事且直言吧!”苟雄带头表示不客气,先闷了一口酒,然后拿起餐刀割肉,嘴上问道。
苟政也不卖关子,指着安坐食案后,一脸谦恭的杜郁,道:“适才宴间,众情汹汹,纷纷劝进。而杜德茂找到我,劝阻我时下不宜称王。
此事发生突然,在我意料之外,但既然被提出来,也不可等闲视之。毕竟此事不只是我个人荣辱,亦关乎全军将吏乃至整个关中士民的前途命运。
我心中亦迟疑不决,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威明,对此你一直不曾表态,眼下没有旁人,你也无需有所顾忌,有何想法,请畅所欲言......”
至少到目前为止,薛强是唯一一个表明态度的“重臣”了,迎着苟政的灼灼目光,薛强没有直接回答,而看了眼杜郁,问道:“不知德茂兄是何高论?”
“威明兄面前,岂敢称高论!”与薛强坐在一块儿的杜郁,立刻侧过身,谦虚地表示道。
见杜郁的作态,苟政笑了笑,直接冲薛强转述道:“杜德茂认为,我自起兵入关西来,虽兵锋强劲,连战连捷,然也耽于战事,三月以来,无月不战,战则迁延扩大,以致生产废弛,民不得安,谷不得蓄。
此番大破司马勋,军威益振,然于关中,根基犹浅,当务之急,乃定雍秦,聚贤才,治军政,劝农桑,而非为一虚名而患得患失。”
说着,苟政赞叹的语气中略带一丝调侃,道:“杜德茂识略惊人啊,称王建制,在他眼里,徒为虚名,不足为道......”
听苟政这么说,杜郁可没法坐得安然了,赶忙表示道:“在下只是认为,眼下非明公称王之最好时机,明公欲成王霸之业,当行王者之道。
待关山既固,经纶重构,众望所归,民富兵强,明公之功业,又岂只一王号相称?届时明公上尊号,加王冕,方为顺天应时,无往不利!”
杜郁的话,说得实则也略显空虚,但意思很明确,眼下的苟政不是不能称王,只是凭他目前的功劳与威望,还不配。当然,对于这一点,苟政认识还算清楚,捏着鼻子也还算认可。
“杜司马之见,可谓秉忠直言!”这个时候,薛强终于开口了,略显矜持:“珠玉在前,实无需在下赘言,以免贻笑大方!”
这话一出,苟政眉头当即蹙起,正欲发作,但见薛强又以一种谦怀的语气说来:“当着明公与诸位将军之面,在下便厚颜略作补充!”
“恭听高见!”苟政直接忽略那些场面话,直直地看着薛强。
迎着苟政目光,薛强这才缓缓道来:“根基不固,人心不附,关中不治,固然不利于明公称王,然以在下愚见,明公眼下称王,最大之弊端在于,将彻底自绝于晋室......”
一听此言,苟雄率先表示不愉,冷笑道:“难道薛祭酒认为,经此一战,我们与建康朝廷还有缓和之余地?”
苟政伸手止住二兄,面露认真之色,倾听下文。薛强见状,侃侃道来:“郿县一战,明公割据自强之志,可谓昭也,晋室既不敢再小觑,也不敢再信任。
明公若仍甘为晋臣,遣使解释,此一战或许还可视作是司马勋擅自出兵,方伯之间的龃龉,尚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公若称王,则叛晋自立之心,大白于天下,必然招致晋室排斥与打击,乃至于作为晋军北伐之目标!”
“何以见得?”苟政眉毛一挑,道:“待我定雍秦,闭四塞,纵晋军北伐,能奈我何?”
闻言,薛强上身挺得更直了,郑重拜道:“明公,恕在下直言,如欲定雍秦,收人心,引关西士民为己用,非数年乃至十年时间可成。
在此之前,明公需要潜心修政,养民生息,巩固根基,这需要使关中尽可能勿扰于外事兵戈。因此,统一军政,韬光养晦,积蓄实力,兼并关西,以窥天下,才是明公当为之事,窃不可图一虚名,而耽误大好发展时机......”
对于薛强的论调,苟政自是打心里认同,但面上仍旧发出疑问:“威明何以笃定,我若称王,晋军将伐我?”
对此,薛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明公可知,三年前张重华继父位为凉州之主时,晋使赴凉州,以何官爵封赏?”
苟政摇头:“未曾关注!”
薛强道:“在长安之时,在下曾与谢攸、王杨之这两名晋使交谈过,从他们嘴里得知,朝廷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