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备真备出自下道一族,其家族势力在日本不算太大,是个下级武士之家,在下道郡的号召力不小。
而藤原和下道两家又是政治上的同盟,本应同进退的两家人,现在吉备真备的一句话便要舍他而去。
“你能代表下道家吗?”
相当于威胁话语没能让吉备真备退缩,反而引得他轻笑。
“那藤原家知道你瞒着使团做的事吗?”
大山伴守一听这话,本来愤怒的情绪转变成好奇,不停打量着藤原马养。
使团不单单是学习,也承担着间谍的任务,由藤原马养负责,这不算秘密,毕竟谁家使团里没这任务?
但众所周知的事被单独点出来,还压得一向强势的藤原马养说不出话,就有点别的意味了。
“哼,别瞪了,小心眼珠子瞪出来,只要各取所需也就相安无事,你说对吧,藤原先生。”
各取所需四个字让藤原马养眼神变得犀利,眼前的小子比看上去聪明。
本想进一步求证吉备真备知道多少他的事,却对上大伴山守探究的眼神。
“看什么看!我和下道家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是没关系,说说渡边一族是怎么回事吧?”
大伴山守突然说到渡边一族,让吉备真备微微侧目,貌似迂腐憨厚之人也不是耳目闭塞之辈。
躲在梁上的渡边百合再次把自身气息调整至最低,凝神关注着下方三人,不打算漏过一个字。
藤原马养则是嘴角微动,袖中的拳头攥的发白。
整个使团的人都在他掌控中,吉备真备知道多少他不清楚,但身边有他的人是一定的。
至于大伴山守可没什么手下,只有两个侍从,怎么可能知道渡边一族的事?
想了想,只能是幺鸡,不然大伴山守连死的是哪国人都未必清楚。
可是又能怎么办?
使团内可没有幺鸡的对手,那句‘你的居合斩太慢’还让他记忆犹新。
见藤原马养迟迟没有回应,大伴山守忿而起身。
“果然是真的!渡边一族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忠于天皇却流亡异乡本就可怜,你不思相助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致其于死地?对本国之民尚如此冷血,何德能居内览一职?”
内览、关白、摄政三职在日本等同于大唐宰相,兼任左右大臣,非重要政务不呈报天皇。
而现任关白正是藤原家的族老,藤原马养现为大纳言之一,出使大唐算是渡层金,处理的好回去后极可能在几年间升任内览,到时整个日本可以说藤原一家独大。
当然,别的家族不可能让他这么顺利。
可藤原势大,一般的小错不会影响藤原马养的晋升之路,但残害忠臣之名一旦坐实,别说晋升,怕是藤原家也不敢包庇藤原马养。
所以别说他并没有出卖渡边一族,就算真卖了也是不能认的,哪怕他猜到是陆简所为,也得装做不知道。
第一时间扑向大伴山守,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推倒在地歇斯底里的狂吼。
“八嘎!少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姓渡边!我想为天皇求得火药水泥等物是为强国,又无实力强抢,不借助外力是你去还是他去!”
说着又指了指吉备真备,接着又说道。
“你们两个只知道什么文治,哪懂火药的价值,如果有这东西我们何至于连小小半岛都打不下,我国狭长的山川之地不是飓风就是地震,能成为久居之地吗?”
“日益增长的人口,天灾、疾病不允许我们偏安一隅,不走出去必然死路一条,你说说什么治国之策能解决这个问题?”
大伴山守毫不示弱,起身抓起藤原马养的衣襟。
“狡辩!我们是解决不了,大唐能解决的了吗?他们还不是要面对这些问题?”
一把甩开大伴山守,藤原马养压着火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谁说大唐不能解决,我现在就告诉你,人多地少时他们可以开荒还可以对外开战,这就是火药的作用。”
“至于天灾和瘟疫,他们的确解决不了,但大唐的国土大呀,受灾的永远是局部,可日本呢?飓风地震能席卷半个日本,山阳山阴和北陆道等沿海一带,死于瘟疫者,十之四五。”
别说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就是现代除了能干预人口之外,面对天灾和疾病也只能被动应对。
藤原马养是经历过的,摞成小山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烧的吱吱作响,仿佛自己的灵魂在被啃食,似乎能从大火中看见恶鬼的戏谑。
有经历便有感触,藤原马养述说时更是痛心疾首的控诉着上天的不公,不见一丝惺惺作态,至于他的私心也在良好的话术中得以掩盖。
大伴山守和吉备真备包括渡边百合都听懵了,原来藤原马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日本,不由得有些动容。
一看两人神情,藤原马养心中暗笑他们好骗。
可惜被渡边百合识破,因为他们早就接触过藤原马养,怎么可能不知道渡边一族,由此断定悲天悯人的样子必是装的。
那句‘不知道他们姓渡边’更是给他判了死刑,至少渡边百合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