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小到大,我的好朋友,通通都很漂亮。”
说道这里,思曳插话,“我算吗?”叶泊笑着答“当然算啦。”又继续道:“小学的那个,尤其漂亮,可能是后来没有联系了的原因,在记忆中就比现实里的人美一点。家境完全是公主级别,人也很好,有次她借了我的笔,很久都没还,我去找她要,她朋友说‘你怎么那么小气啦,她丢了笔从来都不找的。’她跟我说抱歉,但我还是觉得被伤到了,她可能看出来了,当时也就不再道歉了。第二天却送了我一整套笔,就是我丢了那只的型号,各种颜色排排站,像彩虹一样漂亮。也就是那天,她来跟我说,我们做好朋友吧。那时我刚刚转学过去,同桌不怎么理我,也没有多少朋友,虽说小学生不比高中生那么冷漠,会践行老师的话跟新同学好好相处,但是我这个人比较笨,还慢热,玩不起来,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来主动找我玩了。体育课玩小蜜蜂都没人要跟我搭档。其实我手可快了。”叶泊垂头吸杯子里的饮料,看见思曳复杂的眼神,笑了一下,“看什么,以为我是什么悲情童年阴影少女吗?还不是都过来了吗?老实说,当时她这么跟我说,我真的很高兴,觉得很荣幸,因为她太漂亮了,土气的广播体操都像跳芭蕾舞。”
“那后来呢?”
“就当好朋友啊。”叶泊轻松地说。
思曳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发生呢。感觉青春小说都是这样写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叶泊撑着下巴,“非要说的话,就是后来我发现,我的那只笔在我同桌的笔盒里吧。”
“啊?难道是他偷的?”
“哈,你想到哪里去了?”叶泊敲了敲女生的额头,“怎么可能?”
“小学嘛,也许觉得拿别人东西很好玩的。”思曳说起这个话题,有些黯然。
叶泊也了然,思曳以前在友情方面受过伤,以前唯一的朋友羡慕她的家境,偷过她的文具盒,文具盒是软皮质地,上下双层,当时很流行,封皮是蓝色的天空上绘着白色的云,思曳有次不小心滴了墨水在一朵云上,女生偷去后把那滴墨水用涂改液涂掉然后自己用,思曳发现了,什么也没说,继续跟她做朋友,可是毕业后再没联系过她。
是个善良的人,认为她当初的行为只是出于“好玩”,隐忍不发,但是感情上,却排斥这样的朋友。
这样的思曳让叶泊发自内心喜欢。
“不是,我的那只笔就是她给他的。后来我也发现,她跟我做朋友只不过是因为我是我同桌的同桌罢了。”说完这句饶口的话,叶泊自己也笑了,“很可笑吧?”
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奉上友情的碗盏,里面装着甜美的汁液,一勺勺品尝,才发现碗里的沙砾。
很可笑吧?
思曳突然觉得嘴里的杨枝甘露没了味道。芒果是涩的。
思绪回到昨天晚上。
她做完值日,拉上教室窗帘的时候,看见艺术楼里跑出一个男生,他很急,像要找什么东西,左顾右盼一阵,思曳判断他其实是要找人,再花几秒就又判断出那个身影是桐岳,思曳连忙奔去拿书包,差点绊倒桌子,跟同学说:“我有急事先走了,你记得锁门啊!”不管对方的抗议声径直跑了。
思曳到楼下,他们那栋教学楼方位很好,下来就是一小片花园,对面是艺术楼,此刻楼前空旷无人,去哪儿了?女生在花园里乱转了一会儿,突然看见前面的那个背影,可不是桐岳么?她惊喜地想上前,男生却率先喊道:“叶泊——”
急切的语声突地顿住。
现在回想起来,一定要怪那天的月光太亮。
思曳看清愕然回身的叶泊,桐岳看清叶泊背后站着的男生。
一条线,串着三个人。不,也许还可以延长,它甚至可以拐一弯儿,绕到躲在树后的自己这边来。
看不见的线,看不见的牵绊。
思曳从阴影里走出来,笑道:“桐岳,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小泊、林枫桥?……你们干站着干嘛,小泊,不是说等我做完值日吗,你怎么先下来了?要不要一起回家?”
叶泊恨不得立马从这样尴尬的局面中解放,连忙挽了她的手离开。
因为自己和她是好朋友。
从同桌发展起来的友谊,一天天累砖加瓦,变成班里公认的一对好朋友。思曳高一不和桐岳叶泊一个班,重新分班后才组成的三人小组,有一天,突然多了一个男生。思曳就察觉,无形中什么变了。
而更早就变了的,不是叶泊,而是自己。
分班后的第一天,发新课本,她坐在最后一排,叶泊在上面发书,传到前座男生手中时只剩了三本,男生拿过一本,顿了顿,又换了一本给她,思曳看见他自己留的那本有几页皱起。
和为了一本新书跟女生争来抢去的毛小子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问:“我没来之前,为什么没有和叶泊拼成一桌?这样还可以省一排桌子。”
男生笑着说:“因为我们班主任不允许男女生同桌,你没发现周围的都是男生挨着男生坐,女生挨着女生坐?”
“防止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