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款款:“相貌跟您差不多。”
公爵木着一张脸:“那么她是不配被你爱的。什么年纪呢? ”
明萱继续深情款款:“年纪也跟您差不多,殿下。”
公爵依旧木着脸:“啊,那太老了!”
底下人面面相窥,哈哈地笑出来。
枫桥状态不对,叶泊虽然想笑,到底忍住,一本正经地开口:“公爵,你现在的身份是主人,是年长者,收留了薇奥拉,现在这样跟薇奥拉攀谈,还是随和一点吧。”
“随和不起来,抱歉。”
“……那稍微有一点表情的,行吗?”
“其实,公爵对薇奥拉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甚至我觉得,整部剧里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喜欢过薇奥拉,结尾的皆大欢喜太牵强,在我看来,莎士比亚都不能自圆其说。”
“所以你就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不说背景,光看词句,你也该知道应该温和一点吧?”
“并不是一定要照剧本来,演戏这么死,也就没有看头了。”
“那你这么表演的看头在哪里,请问?”叶泊的声音冷而硬。
“我刚刚确实有点不在状态,我会调整,但是我可能并不能完美地演好你想象中的公爵。”
“你什么意思?”叶泊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叫我想象的公爵?”
枫桥微微叹了口气:“你太理想主义。我当然演不好痴恋奥丽维娅到无法自拔的公爵,也无法演好莫名其妙爱上薇奥拉的公爵,我只会按自己的方式来。”
叶泊默了半晌,轻声说了句:“可你以前就演的很好。”
声音很低,几乎没入微尘。
枫桥说:“你说什么?”
桐岳此时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那就演一个面瘫版的奥西诺好了,这样也行,还挺有喜感的,刚刚不是就逗笑了大家吗?这样也不会感到沉闷吧。我觉得挺好的,不然奥西诺老是一副原著里的慈爱口吻跟薇奥拉说话,我都受不了,别人会以为我们演的是《洛丽塔》的!”
在场的多数是典型的理科生,没看过《洛丽塔》,但都知道这个故事,笑了一帮人,气氛也不像之前两人对话时那么僵硬了。
叶泊也迅速恢复状态。
可再怎么看,明萱的脸慢慢变成了另一张脸。
发光的舞台,华丽的背景,巴洛克风格的绘画边框上是精致的浮雕,奥西诺站在灯光下,长身玉立,袖口边缘滚着繁复的花纹,他要薇奥拉再去跟奥丽维娅表白他的心意,薇奥拉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问:“可是假如她说不能爱您呢,殿下? ”
公爵坚定道:“我不能得到这样的回音。”
薇奥拉黯然着,低头走到背对他的另一方,纤细的手抚摸着瓷瓶里新开的玫瑰,玫瑰正好,可人却比花更美:“假如有一位姑娘——也许真有那么一个人——也像您爱着奥丽维娅一样痛苦地爱着您,您不能爱她,您这样告诉她,那么她岂不是必得以这样的答复为满足吗? ”
宫廷的琉璃折射出斑斓的光泽,映在奥西诺的脸上:“女人的爱就像一个人的口味一样,不是从脏腑里,而是从舌尖上感觉到的,过饱了便会食伤呕吐;可是我的爱就像大海,能够吞纳一切。不要把一个女人的爱情跟我对于奥丽维娅的爱情相提并论吧。”
薇奥拉带着惘然,轻轻一笑:“我的父亲有一个女儿,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正像假如我是个女人也许会爱上了您殿下一样。 ”
公爵问:“她为了爱做过什么呢? ”
薇奥拉低垂着眼睛:“一片空白而已,殿下。她从来不向人诉说她的爱情,让隐藏在内心中的抑郁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绯红的脸颊;她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忧愁折磨着她,像是墓碑上刻着的“忍耐”的化身,默坐着向悲哀微笑。这不是真的爱情吗?我们男人也许更多话,更会发誓,可是我们所表示的,总多于我们所决心实行的;不论我们怎样山盟海誓,我们的爱情总不过如此。”
“但是你的姊姊有没有殉情而死? ”
“我父亲的女儿只有我一个,不,我是说,儿子只有我一个——可她有没有殉情我不知道。殿下,我要不要就去见奥丽维娅?”薇奥拉着急道,把自己是女子的事儿都差点说出来了,可公爵并没有注意到,只想着他的奥丽维娅。
公爵突然道:“对了,这是正事——快前去,送给她这颗珍珠,说我的爱情永不会认输。”
那是八年前,可许多细节依旧历历在目,叶泊后来也看过其他人演的《第十二夜》,甚至看过松隆子版本的,可是小时候的方远星和林枫桥才真正在她心里烫下薇奥拉和奥西诺的烙印。
如果说童年的那些伤害就像植物被踩伤了幼嫩的根茎,以后照样还是会开花结果,长成参天大树,那么剩下的那些部分呢?自己像是一棵树,所有的风雨用表皮来记忆,所有的温暖用年轮来记忆,一圈一圈印在心中,向阳的南方她便紧紧依靠,背阴的北方便稀松疏远,哪一天,也许要等到它枯死的那一日,被旅人伐下斑驳的树冠,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栖息的飞鸟刹那沸反盈天,才能看见她写下的年轮,“啊,这是一棵喜欢阳光的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