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蓁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如愿在话音落下后看到对面人霎那变了的脸色。
宁婉清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寸血液都变得冰冷至极，双眼绞着她，依旧是重复那句话：“你真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
她丝毫不觉得宁云蓁在恐吓她或是在说些玩笑话，她同她这么说便说明她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自己在宫里已经没有了靠山，父皇同自己也并不亲厚，倘使再有宁云蓁从中作梗，李氏在皇后之位上推波助澜，他们兴许会真的同意将自己送出去和亲，再也无法踏足京城这块地方。
宁婉清心里头一回真正涌起了悲凉的意味，也更加的恨眼前这个看着光鲜亮丽浅笑吟吟，实则比谁都记仇的女人了。
宁云蓁杏眼里光芒微闪，悠悠地站起了身，也没再看满脸告饶意味的韦元香，转身朝着柴房外头走去。
“走吧。”她挽过卫迟的胳膊，卫迟看着她的神色，应了声好。
来到外头那重的垂花拱门下，常安伯没有离开，仍旧是站在那里翘首等候着他们。
宁云蓁清了清嗓，掷地有声道：“伯爷，本宫心中已有了决断，你可要听？”
常安伯哪能说不？只能面上做出一派洗耳恭听状来。
“不知伯爷可愿休妻？”她笑吟吟地吐出这句话，看着身前人的反应。
常安伯心头有如被钟罄敲了一下般震天响，半晌面露犹豫。
宁云蓁再接再厉道：“这事我是必定要禀报回宫的，伯爷若不想来日受到牵连，眼下休了那韦氏就是一个法子。”
宁云蓁其实当真算不得斤斤计较的人，若非此事实乃她十六年经历荒唐之最，她对于宫里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但是自己那个好四姐说了，她极有可能真会做出找人说出这事以败坏她名声的做法，只有自己报与了宫中，来日她要发难时，理亏的就不是自己。
常安伯明白她说的道理，只是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为难，若真要这么做，韦家他可算是得罪了个彻底了。
要说他同韦元香，自己一直受她管教，不许自己纳妾，一旦在府里过的就是苦行僧般的生活，夫妻情分是已经被消磨了不少了，但在这个时候他做出休妻的事来，外头难免还是会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指责他凉薄。
宁云蓁自然懂他在顾虑什么，声音灼灼道：“伯爷，人是不可太过贪心的，您不能既想保住爵位，又贪恋名声。”
常安伯心里叹口气，只觉眼前这个公主同里头那位一样都是不好相与的，面上则道：“多谢公主指点，下官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是婉清那头该怎么办？”
“这也简单，四姐她原本就同父皇央了出宫待两月，眼下两月之期也快到了，你便相劝两句就是，只是就算你不提，她怕是也不会在这府上待着了。”
宁婉清想要设计她，把从小疼自己的姨母也给拉下了水，这次更是要因为这事遭到休弃，只会更加不想看到她才对。
常安伯从善入流的应是，目送着他二人渐渐走远。
从始至终，都是宁云蓁在说，卫迟就在一旁静静听着，眼下瞥见他沉默的侧脸，宁云蓁轻笑道：“怎么？觉得我这惩治太轻了？”
卫迟颔首：“是太轻了些，只是你做的决定我从来不会干预。”
宁云蓁心头微暖，扯出一抹笑来，道：“不急，后头还有一场好戏呢。”
瞥见她笑得狡黠如一只小狐狸似的模样，卫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一进到马车里又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宁云蓁好似也已经习惯这般亲密了，自觉地给自己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眼下时辰已近晌午，马车外头人流声吆喝声不断，她忽地想到了一处地方。
宁云蓁抬眼，捏了捏放在自己身前的手，一双眼眸灵动清秀，浅笑道：“郎君，我们去公主府瞧瞧吧。”
卫迟有些讶然，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公主府？”
宁云蓁嗯了一声，解释道：“在我没同郎君成亲之前，约莫是我去岁冬日及笄的时候，父皇和母后便给我在京城里开立了一处公主府，想让你我二人同住的，说起来离卫府还有些近呢。”
卫迟顺着她的话问她：“那你怎么不唤我同你住到那边去？”
宁云蓁抬手摸了摸鼻子，是在措辞的模样，眼眸里也蕴了一汪浅笑来：“现在的卫府我住的也很舒心呀，虽然没有多大，可我们都在一处热热闹闹的，我也很欢喜，日后兄长要是成婚了觉得府中小了些，你要是想同我搬出去也不迟。”
她口中说的兄长，指的是卫玄。
卫迟低头看着她，抿了抿唇，也能够明白她里头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考虑的原因。
他低声问了她地址，宁云蓁便说了，卫迟一听便扬起了眉，的确离卫府算不得远，只是更加靠近皇宫了些，地段首先就是极好的。
于是他半掀起马车帘子，唤前头的车夫去品苑巷。
世人都说京城繁华，繁华就繁华在城中的布局四方齐整，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商铺也几乎没有宵禁，走到这品苑巷来一看，处处可谓是富丽堂皇，叫人难以移目，也应当是京城里最为寸土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