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婵洗完澡后就去睡了。
不知是不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她最近特别容易疲惫,加之昨晚没睡好,今日的疲惫感尤甚。
她这一觉便睡到了大晚上。
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只有月光穿过窗户透进来的朦朦月色。
若不是借着这月色依稀看见的房间布局,她差点以为自己还身在黔州的小山村。
四周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
明婵从床上坐起来。
也不知是睡得太久了,还是昨晚洗澡受了凉,她这一起身,只觉浑身酸软,头还有些发沉。
其实她的身体底子算是很不错的,毕竟要是底子差,在明家也活不到成年。
去黔州之前,她都很少生病。
后来在黔州受过一次伤,伤了些根基,纵使她已经极力调养,终究还是恢复不到以前那么康健。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畏寒。
明婵并未急着下地,而是靠坐在床头,为自己诊了会儿脉。
同样是幽暗的黑夜,黔州的小山村给人的感觉是安静平凡,而眼前的楚王府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潜藏在这片黑暗中,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明婵诊完脉呆坐了好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强撑着起来。借着朦朦月色,她摸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润了润喉。
“碧荷,绿珠。”
明婵叫了两名丫鬟的名字,依旧没人应答。
窗外一片寂静。
这些下人大概是得了授意,故意刁难她这位跟着楚王回京的王妃,不想让她好过。
甚至,最好能够“合理”让出王妃之位。
明婵心中明了。
她起身走出房间,院子里果真一个值夜的下人都没有。
但凡她真是一名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自尊自爱、知书达理,受到这样的欺辱和刁难,想必会很难过。
可惜,她不是。
她是明家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庶女,她的生母被明家主母骂作罪奴,她们是明家最卑微的存在,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从小,她的母亲就告诉她,不要为不值得人和事而难过,努力活下去。
而且她从未体验过被人伺候的生活,明家主母厌恶她,任她一个人自生自灭;而跟着沈时韫流放黔州,他们连生活都成问题,自然也没下人伺候。
从来都只有她伺候别人。
所以想借下人的怠慢来刁难她的人,这一招大概用错了。
借着月光,明婵循着白日走过的路前行,她除了早上启程前吃了点东西,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肚子里饥肠辘辘,她需要找点东西进食。
不然会头晕烦躁。
才走出院子不久,便依稀可见前方的小楼点着灯火。
几名丫鬟正坐在檐下的美人靠上磕瓜闲聊。
大概仗着离翠萝院隔着一段路,也没料想她会出现,丫鬟们谈论的声音不曾放低。
“不知今晚殿下将夜宿何处,我听闻娘娘给殿下安排的侍妾个个年轻貌美,出身虽比不上林家那样的簪缨世族,但都是些书香门第的小姐,比翠萝院那位强多了。”
“翠萝院那位本来就是明家在殿下落难时假惺惺塞过来的,说着是替嫡女出嫁,实则上只怕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我估摸着殿下对她多有厌恶,不然她跟了殿下三年之久,怎会一个子嗣都没怀上?要知道,这三年殿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殿下回京,后院美眷如云,她更没机会得宠了。”
“殿下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岂是她一介罪臣之女能染指?明家偷梁换柱,以庶充嫡,一度让殿下沦为笑谈,殿下厌恶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怀上子嗣?”
“也就她自己拿自己当王妃,简直恬不知耻!”
“楚王殿下此番回京,必然深得皇上器重,今后风光更甚,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出的女子为妃?我听闻淑妃娘娘已经为殿下择好真正的王妃了,正是林相的嫡长女。”
“难怪淑妃娘娘要派沐姑娘打理王府,翠萝院那位既不是王妃,自然没权管后宅。她如此遭人嫌,竟还没一点自知之明。不知等殿下迎娶林家小姐那一日,她可会后悔回到京城?”
“怎会后悔?我看她就是做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死皮赖脸跟在殿下身边,怎会舍得离开?”
“错了。”几名丫鬟聊得正欢,忽地一道冷清声音插入,震得几人不由得循声回头。
只见朦朦月光下,她们聊得正欢的女主人倚着一树海棠,神色自若地看着她们。
看清月下之人,几名丫鬟如遭雷击,手上的瓜子和瓜壳掉了一地。
月下之人瞧不出喜怒,只淡淡地看着她们,纠正道:“不是我想回来,是你们殿下非要我跟他一起回来。”
几名丫鬟脸上的神色相当精彩,有被逮现行的震惊惶恐,也有听到她说这话的鄙夷和不信。
这女人真的疯癫,什么殿下非要她回来,这种话她也杜撰得出来。
明婵并不在意她们信不信,继续道:“你们平时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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