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老矿工已经完全陷入绝望,静静等死之际,前方的光影忽然晃了晃。
离开的几人再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
谢知看向年轻的矿工:“大夫,您帮忙把这些黄花蒿捣烂,我来倒水,还没问您贵姓?”
孔慈舟忙拱了拱手,接过黄花蒿:“在下免贵姓孔,名慈舟。”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虽然破破烂烂却很干净的小药臼,把黄花蒿在里面捣烂,谢知则打开水壶,把水兑下去。
“黄花蒿最好用水提前腌渍,再绞汁,药效最好,现在来不及,就用鲜汁。”
几人将老矿工扶起,把水喂到对方嘴边,求生欲的驱使下,老矿工立刻大口喝了起来。
“老伯,这药气味难忍,喝了可能会有想要呕吐之感,但您一定要忍住。”谢知柔声说道。
老矿工的脸紧皱成了一团,但他拼了命地把难以下咽的药喝了下去,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他心中那种孤苦无依的绝望感被驱散了,万般酸楚涌上心头,挣扎着爬起来就给几人跪下。
“谢…谢谢你们…恩人……”
几人连忙扶着他再次躺下。
“老伯,我们先带您出去吧。”谢知闻着这矿洞里的空气着实不算好闻,也不利于病人身体恢复,于是提议道。
谁知老矿工一听,浑身上下却抖动得更厉害,犹如风中残烛一般:“不…不能出去……”
孔慈舟忙解释:“这位娘子,还是先把这位老伯留在这安全些,现在凡是发了疟疾的病患,全被官差们直接带走了。”
“带去哪了?”谢知下意识追问。
可孔慈舟却忽然沉默了下来,眼眸中泪光闪动。
他一沉默,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这里的矿工都是最底层的罪奴们,得了病,上面也不可能会派人给他们医治,尤其还是这种传染病,那些官差把他们拉走,恐怕是关到一起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思及此,谢知也明白过来,难怪这些官差不惜费力把难民们骗过来,便是因为这里原本的矿工死得太多,劳动力严重不足的缘故。
好一会儿,孔慈舟才再次开口:“若是黄花蒿真有用,我就告诉他们,想办法给剩下发病的人医治!”
谢知点点头:“不光能医治,黄花蒿也能预防疟疾,既然如此,那就把老伯先留下,待他好转了,再带他出去。”
几人自无异议,只是孔慈舟有些迫切想去多采一些药回来。
老矿工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挖来的矿都给了几人:“你们出去,带着矿,不然那些走狗定会责罚你们……”
几人分好矿石,才跟老人告别,往外走去。
刘石头趁着还在矿洞里,连忙把情况都跟楚淮说清楚。
“楚将军,当初队伍里的其他几个官差,还有所有罪奴们如今都在矿山,他们干了一天,一个个也早就受不了了,要是您能带头逃出去,想必他们肯定也愿意跟着你走!”
孔慈舟在旁边听着,这才意识到身边几人身份不凡,他心中一惊,暗暗打量楚淮和谢知,这才发现二人身量举止优于常人,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
将楚这个姓和将军的身份联想到一起,他忽地就脚步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楚将军…可是镇守北疆的楚家将军!”
他忽然激动了起来,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楚淮。
“是楚七将军?”
见楚淮点头,孔慈舟竟忽然流泪不止,又破涕为笑:“太好了,是楚将军,这里的人有救了!”
只是一个楚姓,他没有多问,竟已认定了楚淮会救这里受苦受难之人。
谢知无法去想象,楚家在整个辰国百姓的心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但她知道。
古往今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楚家世世代代镇守辰国江山,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更有楚淮祖父守边疆兰城,大军兵临城下,他一句任敌分裂吾尸,勿伤百姓一人,带兵撑至最后一刻,掩护所有百姓撤退,自己葬身沙场之事迹。
天子忘了,朝臣忘了,但百姓还记得。
孔慈舟笑完,一双眼睛却又越来越红,忽然下跪央求道:“楚将军,您可否跟我去后山一趟?”
楚淮的反应极快,在他还未彻底跪下之前就扶住了他,孔慈舟只感觉一股不容抗拒之力,便被抬了起来。
“孔大夫带路便是。”
孔慈舟深深点点头,走得飞快在前面带路:“我来此已有一年,熟悉这里路况,知道哪里没有值守的官兵,楚将军,你们一会儿交完煤矿,就紧跟着我。”
不一会儿,几人已经从矿洞洞口出来。
此时时间已然到了子时,时候不早,看守的官兵也少了许多。
出了矿洞,谢知却感觉空气更难闻了。
时不时有灰黑的煤矿矿渣从半空飘落,气味难闻。
几人低着头,跟着孔慈舟绕着煤矿堆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山。
此处山脉也是由几座环绕的险峰组成,夜色浓重,一座座山峰像是黑暗中的巨兽,四周连风声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