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醒来的时候,四下极静。 他半身覆着黄沙,枕在一具兽骨上,手边静卧着一把残剑。 他把玩了那把剑一会儿,直到残阳染红他的半面脸,才渐渐想起来自己是谁。 他是容昭,他爹是镇国大将,他娘是康平郡主,他舅舅是大彦皇帝。 前些日子,大彦被三国夹击,他爹战死沙场,他娘沉郁病逝,他舅舅惊怖自缢,死之前将帝位传给了他。 想起这些,容昭从黄沙之中坐了起来。 细碎的沙子顺着他的动作扑簌簌落下,他将手肘搭在膝上,目光掠向周围。 厚厚的沙土中,到处埋着已经褪色的断剑残甲,累累白骨堆叠在地上,被风沙侵蚀过,表面已变得坑洼狰狞。 容昭认得这里,这是他最后一战的战场。 他的皇帝舅舅将帝位传给他后,群臣哭嚎跪在他的身旁,让他逃往邻国,说皇帝活着就代表大彦没灭。 容昭觉得他们在放屁。 国都灭了,皇位有个劳什子鸟用? 他踹开了嚎得最惨的那个大臣,独自提刀上了战场。 他爹战死后,他的那群傻兵群龙无首,正在城墙之上慌成一团,直到见他这个新上任的小皇帝竟提刀过来,才一个个找回了士气,跟着他红着眼重新杀回战场。 那一战杀得很痛快。 突厥那个杀了他爹的将领被他在脑袋上射了三个对穿,另两国抵不住他们疯了的打法,开始撤兵后退。 那一战应该是赢了,但后面他们有没有攻回来,大彦到底亡没亡国,容昭就不知道了。 因为他受伤过重,死在了战场。 想到这些,容昭垂首看向手中残剑,面无表情地将它丢开。 就是这把剑,伤到了他的要害。 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往远处眺望一眼。 漫天黄沙望不到尽头,地上久经岁月侵蚀的白骨,似在提醒他他已经死去了很久,而这里,是他的埋骨之地。 “是在地狱么?” 容昭饶有兴致地猜测。 正在这时,远处弥漫的黄沙中,忽然亮起一束清亮的光。 容昭挑眉,抬脚向光走去。 很快,他踩入光下。 可踩入的那一刻,容昭心中倏地绷紧,但为时已晚,他已经退不回来了。 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锁住,他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容昭暗沉沉地盯着前方,他甚至还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被迫静立在这里许久,直到眼前场景陡然溃散,他的足下,竟出现了绿草清溪,接着是重叠高山拔地而起。 容昭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诡异变换。 这里不像地狱,更像是一场虚幻的假象。 他一直动不了,而那道窥视的视线如影随从,一直锁在他的身上。 是谁在操纵这些? 他尝试开口,一股力量却忽然贴上他的脸。 那股力道带着热意,仿佛人手…… 容昭顺力偏过头,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四下忽然出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也像是凭空出现,密密麻麻,最后停在他的前方。 他缓缓抬眸,瞳孔微凝。 他的面前,围满了一群野兽。 说是野兽,却并不准确,它们样貌比寻常野兽更加诡异,譬如有的独目九足,有的竟背生羽翼,在半空露出尖牙裂齿。 四周的风开始涌动,他甚至闻到它们身上腐臭的血腥味。 正在这时,他又动了。 那股锁住他的力量逼迫他抬起手中幻化出的剑,像是要让他击杀面前那群野兽。 容昭冷笑,他活着时没人能管束得了他,死后竟还有人要痴心妄想操纵他。 他倒要试试看,那股力量到底有多大。 他冷着脸,抵着每一股操纵他的力度,并不在意围满他四周可怖的野兽,没一会儿,他的动作果然滞缓下来,连带着四周的风,都像是在经常凝固。 漫长的一段时间后,那股力量操纵着他磕磕绊绊将野兽全部砍杀,终于停了下来。 容昭重新静立在染血的溪水边,心中愈发得冷。 他竟无法彻底抵挡那股力量。 真是有意思。 他又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