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路边那些不知名草儿渐缺少了生气,青中带黄,弱不禁风的经不起寒意,在风中抖动。
天色渐暗,大强才从河滩上那松软的草上爬起来,准备回家,他知道母亲早已做好饭菜在等他。
往常因恐母亲担心,他常常总会早到家的。
今天他却有意磨磨蹭蹭的,挨到天黑。
从河堤下来,七绕八拐的,大强又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二狗家的土围墙边停了下来。
里面二狗两口子笑骂声,让大强充满了无限的想象。
自从上次无意间撞到二狗夫妻的私事后,这段时间他竟然像着了魔似的。
突然一声狗叫,从黑暗处窜出一条狗来,大强一个惊吓,脚下踏了空,人直直的摔了下去。
“谁啊?”二狗老婆站在院子中对着外面喊道。
大强做贼心虚,哪敢应答,爬起来,一溜烟的往家跑,哪管身后二狗老婆的叫骂声。
大强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才停下脚步,直觉呼吸都很苦难。
“大强,你这孩子怎么慌慌张张的?”母亲突然出现在门口关切的问他。
“妈,没事,没事,刚才走路走的快……”大强故作镇静的笑说着,一边手扶着母亲朝院子走去。
“没事就好,这么晚才回来,妈总是会担心的,哎!总是妈不好,让你过不上好日子。”
张秀琴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妈,您怎么又乱想了,咱不是好好的吗?别难过了。”
大强心中一酸,连忙安抚起母亲。
内心却自责的要命,怪怨自己这些天来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让母亲担心难过。
大强心里难受极了。
母亲为了家,为了他,受尽多少冷眼、委屈。
自己长大了,不但不能让母亲得到幸福,还惹母亲伤心,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兜兜转转,秋已去,寒冬到。
一场西北风吼后,王家庄已深深淹没在积雪之中,远远看去,尽是白色的世界,若不是那高耸的白杨树干,早晨及黄昏的袅袅炊烟,真以为到了世外。
王家庄人终于放下农活,围坐在火堆前,聊着家长里短,不再担心田地的荒草没锄,农作物该没收完的事了。
厚厚的积雪,预示着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对于土地有着几千年情结的农民,丰收是比任何事都值得高兴的事。
大强和母亲俩人围坐在火盆前。
新添加的木柴还没燃透,浓烟没有方向的胡乱飘着,熏的大强和母亲眼泪直流,直到蓝盈盈的火苗开始蔓延,烟气才慢慢小了下来。
大强看着母亲,轻声说:“妈,我想在家帮你干活……。”
这是他第一次向母亲提出了不想读书的事,他不愿母亲太累了。
母亲瞪了了他一眼,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用再提了,我活着一天你就必须给我把学上完!”
大强不想读书的事,并不是母亲以为的家里穷。
同学们的嘲笑、讽刺,才是让他不愿意待在学校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村子里,谁家的孩子多,谁就可以横着走,做父母的腰板就硬气的多。
可大强不但保护不了母亲,在自己受到欺负时,母亲还要像泼妇一样谩骂一番,大强为此很无奈。
大强父亲在世时,体弱多病。
也不知是身体还是其它原因,婚后张秀琴就是怀不上。
大强父亲为此常生闷气,好不容易盼到大强生下来,高兴过后,反而病情加重了。
就如回光返照一样,在大强不足半岁时,突然撒手而去。
大强妈一个女人,哭的是昏天暗地。
声音凄惨,响彻整个村子,是呐喊,更是对生活无望的挣扎。
人死为大,村子里的几个长辈牵头,才安顿了后事。
那天,新翻的泥土似乎还散发着腥味,待人群渐渐散去,天空乌云边笼罩了下来。
风将坟边不远的树子吹的哗哗作响,鸟儿扑棱着飞了出去。
大强妈呆呆的坐在坟前,怀里紧抱着大强,她已哭不出来了,嗓子像被风干的烂肉,没有了一点点水分,眼睛已干枯的如炎日下的禾苗。
许久,许久。
当雨哗啦啦下来时,她才突然惊醒,搂紧了怀里的大强,倔强的昂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村里走去。
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他一个死了的人有啥值得留恋呢?
浑身湿透,是泪水还是雨水所致,她也分不清楚。
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不单说受人欺负,光是生存都是个问题。
以前男人在时,虽然也不受人待见,但起码有个依靠。
大强妈变了,以往的温柔没有了,谁要想欺负她一点,她可以到你家门前撒泼打滚几天,什么样的粗话张口就来。
这样一折腾,还真没有谁来惹事了,农村人面子看的比啥都重要,如果被人诟病说欺负孤儿寡妇,那也是抬不起来头的。
男人在的时候,虽然也活的窝囊,但终归有个说话的人。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