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甩着胳膊进来了,扯着狗子就往茅厕跑,看左右没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老大,有人在打听你的屁股!”
狗子催促说:“啥?说清楚,不然,我害怕!”
“你怕个毛?他们打听你屁股上是不是有树叶一样的胎记!”老六显得比他还不耐烦。
瞎狗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羊屎蛋子过长江,漂散摆了是不?怎么跟我说话呢?”
老六立刻学着日本人站直了,低头回了句:“哈依!”
瞎狗子托着下巴思索着对策,老六把他拉出茅房:“出去慢慢琢磨,你这样子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啥?”
“误会你在琢磨从哪个坑开始吃呢!”
宴会很是热闹,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瞎狗子挨个桌子敬酒,风光无两。
想想三年前还睡草垛的日子,狗都懒得搭理他,这还真得感谢自己当初的选择,当汉奸虽然遭人恨,但是日子过得爽呀,从来就没有无端的飞黄腾达,一定是有强大的后台。
席间,石阁勤寿作为日本驻军最高长官,自然要叨叨两句的,还是那些老掉牙的一套说辞,什么中日亲善,东亚共荣,在座的人还必须拼命鼓掌,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轮到瞎狗子讲话了,他喝得两眼迷离,抓着话筒开始发挥:“那什么,我生了儿子,感谢各位的帮忙……”
底下有人起哄:“不用谢,都是我们应该的!”
“别闹,别闹!都是我个人功劳,跟你们啥关系?”瞎狗子皮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感谢乡亲们的养育,才活到18岁,乡亲们都说了,屁股上有胎记,那是一生劳碌的命,但是我不一样,我屁股上的胎记像树叶,大家都说我是叶子命!”
地下又有人起哄:我不信,脱裤子我看看!
瞎狗子不服气了:“谁不信的?别以为我不敢!我这就给你们看清楚……”
说着真的就开始解裤腰带,梅川耐依快步跨上台扯着他的胳膊就往下拽:“别在这丢人现眼!” 台下又是笑声一片,只有孟凡标面无表情。
宴会散场,瞎狗子喝得五迷三道,路都走不成了,醉眼迷离靠在饭店门口,手摆得像荷叶,送别宾客,梅川耐依就老实陪在他身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瞎狗子这么开心到失态。于是决定给他来个惊喜,凑在他耳朵边说:“我肚子也有动静了!”
“啥动静?是想拉粑粑了吧?”瞎狗子打着酒嗝说,忽然明白过来,搂着梅川的脖子兴奋起来,“你也有了?我就说嘛,只要黄牛肯出力,盐碱地也能种出花来!”
梅川耐依白了他一眼:“你才是盐碱地呢!”
所有人都走光了,禹航凑过来说:“那个人,还在里面等你给他磕头去呢!”
瞎狗子立刻收起醉醺醺的样子,干咳一声,没事人一样,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身边的兄弟说:你们都别跟我过来,不然,我们爷俩演戏起来会不好意思的!
孟凡标一副稳如老狗的姿态,瞎狗子凑过去拱手说:“孟参谋长,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给你看样东西!”孟凡标不接他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黑白合影,上面三个人,两个戎装男子站在左右,中间坐着一个女子,那眉眼跟瞎狗子十分相像。
其中一人正是年轻时候的孟凡标,跟照片相比,变化不大。
瞎狗子皱眉问:“这是……”
孟凡标语气深沉地说:“咱们两个就别都装糊涂了,你身上流着我们家的血,你啥德行,我还不了解么?”
瞎狗子立刻把照片捂在胸口,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爹啊,娘呀!我终于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他哭的很真诚,没有演戏的成分,换了别人,有这么不堪的经历,只能比他哭得更凶。
那哭声异常凄厉,如山间的野狼仰头嚎叫,等他哭的差不多,孟凡标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苦了你了!你不用在试探我了,我就是你的亲母舅!”我系你亲舅舅啦! “我的舅呀!”瞎狗子立刻俯下身来,趴在他大腿上继续哭,孟凡标真的就像一个长辈一样,摸着他的脑袋,满眼都是温柔慈爱的光,眼眶里也有泪花闪烁。
这也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真诚相处的时刻。
孟凡标捏着他的耳朵把他脑袋提溜起来,说:“行了,都当爹的人了,别让人看笑话!看你这鼻涕虫都爬我裤子上去了!”
瞎狗子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此刻他的眼睛通红,语气里都是委屈:“俺舅啊,你知道我这都是怎么活过来的么?你咋就不回来找我呢?不然,我哪里还要受罪这么多年?”
孟凡标掏出手绢,擦着自己的眼泪说:“我怎么没找你呢?只是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家就出了变故!你还没出生,我就离家去打仗,一去十多年,我姐生前给我写过信,我才知道我有了一个外甥,就是屁股上有树叶胎记,她怕你随了我们家的眼病,唉,还是没躲过。我这次一回来就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那老宅子我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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