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后,季扶生才觉得身上的寒意被彻底驱散,同时也感知到多处疼痛袭来。
他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走出了卫生间。路过墙壁上那张全家福,他望着男人陌生的面孔,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阵小声的抽泣声传进耳朵,他回头眺望卫生间的方向,夏美娟把自己轻声的啜泣藏在忙碌的收拾声中,试图掩埋。
一阵酸楚涌上心尖,季扶生擦去眼角冒出的泪水,走进卧室。
林芊语蜷缩在被褥中,旁边放着一只蓝色的玩偶公仔。
季扶生打了一声喷嚏,随即钻进了被窝,床铺上一阵不寻常的热度紧贴背部。
被窝中,林芊语抱着一只粉色的玩偶,原来这个蓝色的公仔,是特地留给他的。季扶生轻抚公仔表面柔软的绒毛,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幸福。
第一次睡带有电热毯的床铺,季扶生格外不适应,他睁着眼睛,观看这间狭小的房间,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尘埃味,与窗外偶尔溜进的夜风交织。
一切都显得不切实际,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置身于一场梦境中。
而后不久,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季扶生感觉到皮肤冰凉的触感,眼睛微微睁开之际,看到夏美娟正在给他身上的伤口擦药,动作温柔又细心。
他的眼皮格外沉重,再一次入了睡。
在深夜时分,一阵痛彻心扉的哀嚎撕裂了寂静的夜。
季扶生猛然惊醒,视线模糊间,只见夏美娟的身影在昏黄的电灯下毫不犹豫地越过他,移到林芊语的身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夏美娟的双手在林芊语身上游走,仔细检查她的身体,一边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林芊语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身体在母亲的怀里显得如此娇小,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林芊语一直在哭,哭得厉害,怎么叫都叫不醒。
林芊语的哭声,惹得夏美娟也红了眼睛,她不断安抚道:“妈妈在这,宝贝不要害怕。”
季扶生坐起身,拿起一旁的小毛毯盖在林芊语的身上,又帮着把被子包裹住夏美娟的脚,她的皮肤依旧是惨白的,看不到一点血色。
“妈妈,妹妹怎么了?”
夏美娟抬手轻抚季扶生的脸,温声细语道:“可能是做噩梦了,不用担心,你赶紧睡吧。”她准备下床,似乎是想抱着哭不停的林芊语出去外面。
季扶生立即抓住她的衣服下摆:“我陪妈妈。”
他害怕,梦会醒。
夏美娟未置一词,挪动身子倚靠床头,指挥着季扶生说:“帮妈妈拿一个枕头。”
被需要的感觉让季扶生的内心多了一丝轻松,他赶紧拿来枕头,垫在夏美娟的腰后,又紧紧挨着她,一只手悄悄地抓着她的法兰绒睡衣一角。
之后,伴着林芊语久久不停的哭声,再次睡着了。
到了白天,夏美娟为他们做了一顿早餐后,叮嘱了一些事情,就将他们二人反锁在家里,匆匆出了门。
桌子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面包零食,大人不在场,小孩更加肆无忌惮。
正午,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打破了他们的过家家游戏,季扶生带着警觉去开门,隔着一道铁门,看到一个男人提着食盒站在那里:“你妈妈让我来送餐。”
听到男人的声音,林芊语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边,男人是楼下那家面馆里的伙计,林芊语认得他,和他熟络地聊天。
外道的铁门被反锁,他们无法开门,只能通过缝隙接过男人手中的餐盒。林芊语还想继续跟男人多说几句,却遭季扶生往家里推,顺道关上了木门。
他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我认识他。”
季扶生说:“也不行。”
吃完饭,季扶生把厨余垃圾收拾干净,而夏竹抵抗不住困意,走到房间睡午觉了。
季扶生坐在客厅里的一张小凳子上发呆,他看着被药水染红的双脚,上面的部分伤口还被贴上了止血贴,一双大了一码的鞋子,穿起来却觉得拥挤。
实际上,季扶生很害怕夏美娟认出他来,然后将他交回到季家,他甚至已经谋划好被认出后的逃生路线。他在这里生活胆战心惊,又祈祷能留下来生活。
毕竟,这个妈妈还不错。
今天一大早,他在每一扇窗前窥探外面街道上的景色,判断出房子的位置和街道情况。又在和她们母子俩的聊天中,推断出林芊语的家境和夏美娟的为人。
他不知道西南小镇距离东郊的市中心有多远,也不清楚季家的人是否会来这边,又猜想着:如果林芊语母女俩要回东郊,他该怎么办?不跟她们走的,他还能去哪里?冬天什么时候才过去?
很多很多的问题,都在季扶生的脑子里。
午后,林芊语醒来,屋里的氛围也跟着活跃起来,她又执意拉着季扶生玩过家家,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从朋友到兄妹、宿敌再到夫妻……
有时候是仙女与妖怪的游戏,一个人扮演妖怪,一个人扮演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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