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宗的仙门选拔那日,道途镇刚刚下过一场春雨。
道途镇离无极宗最近,慕名前来参加仙门选拔的弟子,都会提前一天到镇上歇脚,去看看镇里那株传闻活了上万年的老桃树,去镇上有名的剑道场与诸位剑客切磋剑道。
横斜的一两支桃花在黑白灰三色里绽出一团粉雾,客栈翘起的屋檐滴答落了几点昨夜的积雨。
刷着朱红色漆油的铜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推开。
十四岁的苏姣姣穿着一身白袍,腰间别着佩剑,弯腰急冲冲从里面冲了出来。
苏越山手里拿着几个桃灵果,刚追到门口,就瞧见那姑娘摇摇晃晃地跳上孤鹜剑,一个不稳甚至当着他的面来了个蝙蝠倒挂。
但幸好少女反应速度奇快,稳稳地将脚倒挂在剑上。
那双杏眼圆溜溜地转,苏姣姣看她爹气得满脸通红,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抢在她爹发作之前撒娇道:“爹——”
“这不没事嘛!”
苏越山吓得心脏骤停,忍不住骂了一句:“兔崽子,哪有练气中期的弟子就非要御剑的啊!”
“桃灵果可是个好东西,这道途镇上的老桃树万年结一次果,你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
苏越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快从剑上给我下来。”
苏姣姣乖乖从剑上下来。
苏越山皱眉:“伸手!”
苏姣姣伸手,苏越山就将两个桃灵果放在她的掌心:“你今日吃一个,过一个月再吃一个,你虽然天赋高,不足半年就到了练气中期,但来无极宗的弟子,哪个不是天赋异禀,从小就是被天地灵药给喂到大的,你不在意这些,但爹可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这该吃的东西就得吃,咱们也不能输是不……”
苏姣姣三下五除二将一颗桃灵果吃得一干二净,另一颗放进乾坤袋里,又跳上孤鹜剑,冲着苏越山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我先去测灵堂,爹你别唠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
测灵堂外排起长队,队伍里站着好几个苏姣娇的老熟人。
苏姣姣眉眼弯弯,老远就挥手冲他们打了几声招呼,身着鹅黄色浅衫的姑娘率先上前一步,嗔怪一声:“姣姣,你这来得也忒慢了些!”
“喏——”
她冲测灵堂外面众星捧月地站着一玄衣少年指了指,说道:“刚刚这小子测出来天水灵根,可风光了。”
“若是你能来早一步,那这风头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被这毛头小子抢了去。”
苏姣姣看了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回过头,恰好撞上苏姣姣的视线。
苏姣姣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冤家不聚头,竟然是秦阳!
秦阳和苏姣姣,倒是颇有些渊源。秦家和苏家乃是世交,秦阳小时候长得俊俏,糯米丸子一样的小小少年奶声奶气,总是逗得她娘合不拢嘴,加上她爹看这小子性格温顺,也爱练剑,
心下就起了给她找一个同龄玩伴的念头。
谁曾想到某一日,两家大人在堂内从天南聊到地北,这两小萝卜头就在院子里从院南打到了院北。
等下人急急来禀告地时候,就看见苏姣姣面上裹着灰泥,衣服破破烂烂,手里拿着一柄木剑奶声奶气地说道:“你在逗小孩子玩呢?()”
“?()_[(()”
而秦阳缩在灌木丛里,哭丧着个花脸蛋儿,明明比她大了两岁,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后这两人凡是凑到一起,都得打起来。
小孩子吵吵闹闹倒是常事,大人也不挂在心上,只是次数多了,知道这两人不对付,就从不把他两单独放在一起。
秦阳扒着他娘的袖子,老是悄悄往苏姣姣那处看,然后被苏姣姣呲牙咧嘴地瞪回去。
苏越山也曾问过她:“秦阳和你无冤无仇,你追着他打作甚?”
苏姣姣皱了皱鼻子,嫌弃道:“他说话磨磨唧唧的,拉丝儿一样,没意思!”
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两岁,却好像老觉得自己懂得比她多,明明也没比自己多学几天剑,却总觉得练剑是在哄着她开心,哄着她玩儿似的。
再者,有些人总是天生不对付,就像是苏姣姣永远不想和秦阳沾上任何关系。
讨厌一个人,哪儿来那么多理由。
“苏姣姣。”
站在台上负责测灵的师姐唤道。
苏姣姣回过神,走上台。
月念心瞧了眼下这姑娘一眼。
她的杏眼明明生得柔弱无辜,然而那黝黑的瞳仁干净得就像是浅水滩上的石子儿,在眼眶里滴溜滴溜转,将那几分柔软生生撑起鲜活灵动之感。
月念心站在这台上见过了数百上千名弟子,却无端第一眼,就对眼前这姑娘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苏姣姣冲着月念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唤道:“师姐好!”
月念心笑了,忍不住缓下声调:“我瞧着你已经练气中期之境,看到眼前这罗盘了么,这罗盘的中心是装着无垢之水,只需要将灵气注于无垢之水上,就能知道你是何种灵根了。”
苏姣姣跟着月念心的指示一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