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娜愣愣地看着那颗淡蓝色的水珠。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颗水珠看起来是那么渺小,然而正因为它是黑暗中唯一一点永不熄灭的漆光,才会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透过这颗淡蓝色的水珠,乌娜仿佛看见那位握剑的光系神术师姑娘,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小脆弱,不像自己一样拥有强健的肌肉,对温和友善的光系元素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完全符合世人对女性的认知。
她当然会嫉妒这位姑娘。
为了融入男人的圈子,也为了让自己不像个女人,乌娜从小就抛弃了粉嫩的裙子和漂亮的洋娃娃,努力修行着格斗术和尝试着控制暴躁易怒的暗系元素,她能够在镇定自若地在酒局上喝完整整三罐泡沫啤酒,能够接受男人们围在一起的荤笑话,从不参与姑娘们对时尚和新潮衣服的讨论。
可如今却要让她承认一位浑身上下贴着女性标签的姑娘比她更强,也比她更优秀。
不,承认薇拉优秀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乌娜不得不承认她的嫉妒。
她从小到达自诩为优秀而清醒,然而直到被异化魔兽诱发的铺天盖地的恶念控制的那一刻,乌娜才挫败又清楚地认清一个现实——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赢过其他姑娘。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行为非常卑劣。
难道格斗术天生就要比光系神术付出更多的努力吗?
当然不一定,成为一位优秀的光系神术师也需要和掌握大量的光系术法。另外光系元素虽然相比暗系元素更加温和稳定,但如果想要发挥出它们最强大的力量,就需要要求神术师更高层次的精神境界。
然而付出同样的努力,成为一位女性格斗师,她却可以收获来自男人和女人更多的掌声。
“可异化魔兽利用的并非是你的嫉妒,乌娜。”
那道声音无比冷静地说道:“他利用的并非是你的恶,而是你的善。”
乌娜惊讶地抬起头,讷讷重复道:“我的……善?”
“可我嫉妒你。”
“人都会嫉妒,男人的嫉妒也并不比女人更少。”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女性真正的话语权。
所有“清醒”的女人在忙着变成男人,“不清醒”的女人在追逐着男人,而一切女性标签的品格,更高的同理心,友善,温柔都并不能随着女性进入更高的阶层,而是会随着嫉妒,敏感,脆弱一起被抛弃掉。
因此在这样扭曲环境中长大的乌娜并不能对女性对身份有着丝毫的认同感。
但最后击溃乌娜的并非是她对薇拉深深的嫉妒,而是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憎恨、厌恶女性,迎合、奉承男性带来的深深挫败感。
普通的嫉妒压根就不会给异化魔兽带来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
动用[薇拉]的能力,苏白在乌娜灵魂里看到的分明是深深的绝望。
水珠散发的光芒更亮了一些,她轻轻向下靠近乌娜,无比
肯定地说道:“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径与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人背道而驰,这样的挫败感无疑让人坠入沉沉深渊。”
“但同时——”
乌娜伸出手,水珠轻巧地落在她的指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也可以成为你的力量。”
重获新生的力量。
有勇气将世界从混沌黑暗拉回光明有序的力量。
也就在这时,这一滴微不足道的淡蓝色水珠在被恶意包裹的深渊之中散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如同潮水一样卷起层层涟漪,像是不断冲刷海岸的潮汐,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四面八方飞速扩散。
嘈杂的争吵声安静了一瞬。
异化魔兽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为什么听不见[吞噬黑洞]里面那些附着着恶念的声音?
它忍不住伸出触手试图探入这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异化魔兽的触手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在这团覆盖着道奇村的黑暗里,大量的光系元素如同吸饱水的海绵里的水喷涌而出。
异化魔兽惊愕地瞪大眼睛。
凝结着无数人恶念的混沌元素不死不灭,哪怕是掌控着最纯粹黑暗元素的至高黑暗神也无法轻易越过这片屏障。
而为什么在这样浓稠绝望的黑暗之中,会有光的存在?
还是如此耀眼的光芒?
然而还没等异化魔兽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一柄缠绕着无数光点的长剑挑破黑暗,剑尖卷起一点金色的流光,那点金光如火焰一般越燃越烈,直至最后变为刺目的白色,轻而易举贯穿了异化魔兽的胸膛。
她这柄长剑为什么能够伤害到作为精神体存在的它。
不,不对,锋利的不是剑。
异化魔兽怔怔地低下头,看着那柄贯穿它整个胸膛的黑色长剑。
无数黑雾在剑身聚集,却终究被剑身上沾染着的,足以媲美灼灼烈日的光芒所驱逐。
握剑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她漆墨的瞳仁里闪烁着凌凌冷光,如同她剑上掠起的剑芒如星,看起来冷到了极致,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异化魔兽心中骤然升起滔天惧意。
跑!
它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