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昌遥征战一生,对战场形势的把握自然极为敏锐。
左右屯卫、左右威卫尽十万人布在这片战场上,想要杀出包围圈难上加难。
你一撤,大军尾部被陇军一个夹击定然四分五裂,再也不能成规模的抵抗。
唯一的可能就是留一支兵马断后,给大军突围争取时间。
“我来!”
史宏几乎是想都不想的站了出来:
“给我一千人断后,你们护着老帅突围!”
作为将门之后,又是天狼军副帅,史宏很清楚自己该什么时候站出来。
这种死战,就得他来打。
“住口!”
还不等史宏有进一步的动作,老帅就瞪了他一眼:
“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天狼军主帅是谁?”
史宏愣了一下,低着头说道:
“天狼军主帅是将军。”
“大点声!”
栾昌遥冷喝道:“没力气了?”
史宏涨红着脸,挺胸抬头,重新怒吼道:
“末将史宏答话!
天狼军主帅,幽州栾昌遥!”
“很好。”
老将军微微点头:
“命令!”
“轰!”
“末将在!”
周围十几人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栾昌遥以一种极为凝重的口吻说道:
“本将军领兵断后,天狼军副帅史宏,率部突围,违令者,杀无赦!”
“老帅!”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
栾昌遥是尘岳千叮咛万嘱咐要让他们保护好的老将,他们这群正值壮年的当打汉子怎么可能会让栾昌遥率军断后。
一时间反对声接连响起。
“都给老夫住口!”
栾昌遥厉声道:
“凉军铁律,每逢死战,先死谁!”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史宏,你答!”
“回将军!”
史宏的眼眶逐渐湿润,但还是高声喝道:
“凉军铁律,每逢死战,先死主将,再死士卒!”
“嗯。”
栾昌遥淡淡的应了一声:
“我只说一遍,所有伤兵,下马步战,随本将军断后。
战马完好者,你们带着突围。”
现场一片死寂,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中显得很是突兀。
这是一道极为残酷的军令。
伤兵断后,将自己的战马贡献给体力还算完好的士卒。
大家知道,这样是逼不得已的举动,但是眼下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也能尽可能的给天狼军保住一些人。
“我不走,你们带人走。”
史宏冷着脸看向那些军中将校:“我陪老帅留下,若是要杀头,现在就动手吧。”
史宏铁了心要留下来断后,大不了一死。
“啪!”
哪知栾昌遥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史宏的脸上,气得破口大骂:
“这一巴掌是替王爷、替你爷爷,替天狼军的一众将士们打的。
战场抗命,也是一位边军能做出来的事?”
史宏咬着牙,倔着脸不吭声,半边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栾昌遥指着史宏的鼻子骂道:
“你不知道天狼军是你爷爷的心血吗?你不知道天狼军是幽州将士的命吗!
身为大军副帅,这种时候不考虑带着兄弟们活下去,只想着无脑硬拼,这是一个将军该做的事?
王爷真的是瞎了眼,把你放在副帅这个位置上!”
栾昌遥的骂声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默认不语。
“唉。”
骂累了的栾昌遥叹了口气:
“求求你们,走吧。
右骑军的兄弟用无数人命撕开的口子,每耽误一刻,就有兄弟战死。
仗打到这个地步,为何还要白白搭上兄弟们的命?
老夫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你就像我的亲孙子。
带着天狼军的兄弟们,活下去,马踏京城!”
老人的眼中带着一抹柔和与慈祥,更多的是一种哀求。
其实老人并不是没有家室,他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
儿子在儿媳怀孕的时候就出了关,与外寇激战,战死当场,甚至都没见到自己儿子的面。
两个孙子长大之后也从军入伍,那时候的北境已经高举起“尘”字王旗,两个孙子先后战死边关,其中一位孙子连尸体都没找到。
但这么多年,老将军从未提及过这些事,唯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内情。
在他的眼里,史宏就是自己的亲孙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扑通。”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史宏翻身下马,跪拜在地,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其余将校皆如是。
“起来吧。”
在这一刻,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带着兄弟们出去,日后报仇雪恨!”
“请老帅放心!”
“请老帅放心!”
众人齐声应喝。
“上马!”
当史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