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寒包扎的时候这位汉子一声都没吭,死死咬紧牙关,疼得满头大汗。
这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两人会心一笑,这或许是军中同袍特有的默契。
直到干完这一切,李慕寒才轻轻的问了一句:
“有没有看到朱将军?或者宗将军?”
壮硕的汉子嘴唇干裂,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向右后方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李慕寒一愣,站起身看向军卒扭头示意的方向,貌似那里有人影在聚集。
“好好养伤~”
李慕寒叮嘱了一句就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接连迈出了几十步,李慕寒终于看清了那里的情况。
有那么几十名重甲步卒正围在那里,越往里脑袋越多,四面八方还有不少幸存的士卒在靠近那个位置。
为什么大家都在赶往那个方向?
李慕寒不知道。
但人群中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
随着李慕寒的靠近,那哭声越来越清晰,好像还传出几声嘶吼:
“将军~”
“朱将军~”
李慕寒的脸色开始惨白,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推搡那些挡住自己去路的同袍士卒。
当李慕寒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挤进人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头脑眩晕~
地上平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身形壮硕,双眸合拢,浑身血迹斑斑。
这是重甲营主将,宗保。
另一具两鬓生白发,面露苍老之色,瞳孔瞪大看向天空。
朔州凉军,朱天和。
两人齐齐战死。
周围的重甲营悍卒们目光惨然、满脸悲戚。
这两具尸体是燕军后撤之后他们找到的,宗保的尸体还是两名军卒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有的人直蹲坐在地,痛哭出声,有的人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这些汉子身处刀山火海之中都没皱过半点眉头,现在燕军退了,他们这群见惯了生死的壮汉却哭的像个孩童。
“呜呜呜~呜呜~”
“呜呜……”
重甲营全军五千之众,活下来多少没人知道,只知道地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甲胄。
这些汉子们的哭声在死人堆的上空回荡着,刺痛了李慕寒的心。
两具尸体上满是伤口,尤其是朱天和那道致命的箭伤,箭头还留在体内。
两人脸颊上的血污已经被提前赶来的军卒们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起码能分辨出容貌。
冰冷的尸体、默然的脸庞。
他们再也看不到老迈沉稳的朱天和还有憨厚老实的宗保了。
以往朱天和巡视军营时总会和士卒们笑谈一番,这种场面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一直愣在原地的李慕寒只觉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随即双腿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
“扑通!”
“将军,将军~”
李慕寒的脸颊在抽搐,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双眼血红。
李慕寒是孤儿,从小就跟着墨虚子生活,在他的眼里墨虚子就是自己的亲爷爷,是亲人。
而朱天和更像是父亲一般的人物,教会自己领兵打仗、为将之道,一步步引导自己成长。
现在,朱天和死了,死在了朔风城,他心中的一座靠山轰然倒塌。
对李慕寒而言就像是自己的父亲逝世一般,心痛如刀搅!
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那哭声在回荡,和先前震耳欲聋的喊杀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越来越多幸存的士卒围拢了过来,还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大家自觉的以这两具尸体为圆心,向周围散开。
全场凄凉~
沉默许久的李慕寒终于有了动作,艰难的伸出双手,替两人整理着身上的甲胄,一丝不苟。
纵然自己的胳膊也在缓缓渗出血迹,李慕寒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疼痛。
两人身上的铠甲破碎不堪,只能勉强整的干净利索一点,让尸体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脏乱。
做完这一切,李慕寒才挣扎着站了起来,逐渐冷酷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军卒。
依旧是一片断断续续的哭声~
李慕寒咬着牙冷声喝道:
“都别哭了!”
冰冷的喝声回荡在买战场上,四周的军卒都是一愣,一个个茫然的抬头看向李慕寒。
“呼~”
李慕寒的呼吸都有些颤抖,朗声说道:
“将军战死了,是为了守护边关而死,是堂堂正正战死的!
身为大凉边军,从入军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