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滴雨落在脑门上,周敞方回过神儿来。
隆云楼里一人探出头来瞧了一眼,却是回头说话:“怎么就突然下起雨来了?昨日本人夜观天象,今日可是个大晴天才对。”
“唰唰唰……”雨开始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瘦猴手搭凉棚也望天,“这片云像马蹄糕,估计一会儿还得下大。王爷您还是上马车吧。”
隆云楼里又有人大声:“哎呀,不好,外面还挂着墨宝。”
随着这一喊,淅淅沥沥的雨变成了穿线的珠子。
隆云楼里数人抢出,挽救字画。
周敞方欲转身上马车,突然三楼一扇开着的窗边身影一闪。
元亓头戴桃花样步摇,身穿桃红色的裙衫出现在了窗口。
她脸颊莹白透红,似乎施了粉黛又似乎没有,整个人光彩夺目又不失柔和。
周敞从未见元亓装扮如此靓丽过,一时看呆。
元亓却似乎对外面下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站在三楼窗子里浅笑,秋泓潋滟的眼眸只望向对面三楼。
“无暇公子、无暇公子……”
“是文公子啊,文公子出来了……”
周敞不用回头也知元亓在看着谁,她亦想回头,脖子却不听使唤。
她再不愿顺奕王风铭的意识,使劲儿扭头。
文倾言便已风神轩举、身姿隽逸地站在隆云楼的三楼栏杆处,引来酒楼下阵阵惊呼。
“啊,无暇公子、无暇公子……”
“是文公子啊,文公子出来了……”
“啊,那是无暇公子的墨宝。”
“文公子,你的画被雨淋湿了,不如扔下来送给我吧。”
“给我,给我……”
……
周围男男女女顾不得躲雨,几乎全部仰着头,近乎朝拜般迷醉。
文倾言手中抓着一副已经淋湿的画作,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甚至连眼睫也没动一下,始终凝望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连通仿佛能贯通天地,从此天地众生再不与他们相干,只有他们二人。
周敞的意识跟着飘去了空中,竟同时看到了二人。
元亓温婉明媚的笑容,周敞还是第一次见,眼睛移不开。
文斐雅致浩渺的笑容,周敞亦是第一次见,眼睛也移不开。
二人都是这般仙姿玉貌、风华绝代,便是天造地设。
令她不禁幻想,若是能成为元亓那般完美的女子而得文倾言这般完美的男子,日日两相望,哪怕相顾无言,也会死而无怨。
“王爷,快上马车,雨更大了。”瘦猴忍不住拉人。
雨越下越大,穿线的珠子已经变成了天上泼下来的水柱。
人群四散躲雨。
没有多大一会儿,街道就变得空空荡荡。
一晃神的功夫,元亓已消失在了窗口。
转眼,文倾言一个背影也隐进了隆云楼。
“人都散了,王爷,坐稳喽。”瘦猴好不容易将周敞拉上马车,一挥鞭子,马车蹿了出去。
周敞怅然若失,不想说话。
雨下得更猛,“噼里啪啦”打在车身上,更像是打落在心里。
不知多久,马车驶回了奕王府。
周敞下得马车,恍然发现天上的雨已经停了。
一脚踩在水泡里,倒映出奕王风铭的脸。
忽然既熟悉又陌生。
白皙的面庞,明亮的丹凤眼,不笑时亦是安静的美男子,笑起来就像只狐狸。
“这幅长相也不照文倾言差多少吧,怎么就没人夸他好看呢?”奕王风铭的念头霍然冒出来,周敞等于把自己吓了一跳。
“参见王爷,王爷刚回府。”钟与打着一把伞似也刚从外面回来,过来见礼。
周敞甩开奕王风铭的想法,顺嘴问上一句:“钟先生这是去了哪里?”
钟与摊开手上几条红绫福签:“属下去四味药铺与傅掌柜商议冻疮膏的事情,之后又顺便去了一趟杏花坊药铺查看,没想到还捡了几条红绫。”
“哎呀,可不是,”瘦猴一拍大腿,大叫可惜,“刚才王爷与奴才也遇见了,怎么就忘记顺手也领两条。”
钟与摇摇头:“我这倒不是多领的,倒是有人领了又不信扔在地上,捡了回来。”
“既如此,先生不如给我。”瘦猴伸手要过来。
钟与便将红绫福签给了瘦猴。
“钟先生可是不信?”周敞觉着钟与未免给得过于爽快。
钟与还是摇头:“无所谓信与不信,倒是元家想出的这个主意也算是,广为布施,那些有钱人未必肯放下身价领这东西也必不会真心祈福,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百文钱也实在不是小数目,或者更会虔诚祝祷。不管怎样,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是啊,但愿众志成城,心诚则灵。”周敞想起了前世听过的那个童话。
周敞睡了一晚,昨日怅然若失的情愫就无影无踪。
也是,她根本也没失去什么,又有什么好怅然的。
还是现实要紧,答应为朝廷制备冻疮膏的事情,算起来已经过去七天,她除了等待原材料,实际什么也还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