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主,卑职早闻少主大名,少年成才,安治一方。没曾想今日,竟在这天牢与少主相会。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身披银甲的牢卫总管余止镜神色迥然,“一笞二黥,过了这关,若无圣上钦令,天牢之内,不会再有人伤你。” 新换的囚服已有些许鲜红泛出,袁伍寒无视嘴角残存的血痕,反倒若有所思地看向余止境,“多谢总管” 他浅笑了笑,没再多说。那还是皇帝密令他入江湖之前,尘州地方军欺压百姓,他拿着祖舅的入府令将那官兵赶走,救下一家老小,后余止境邀他回乡作客,袁伍寒只留下句“有缘再见”。 没想到多年后,竟真的再见。 器物备齐。“烦请少主背对卑职” 袁伍寒向他投去一个眼神,仿佛是在表达感谢。黥刑入身,余止境选择落在他后背,以掩去人前狰狞的困窘。 尽管眼前这位申城少主,昨日受八十笞刑,愣是一声都没吭。 “郡主,余总管正在行刑,刀具染血,您金枝玉叶,还请留步——” 两名狱卒费尽口舌都拦不住蒋汐,天牢重地,真没想到宗业成会受袁意之托,给她送御令腰牌。 袁枭身负申城数万百姓,不敢轻举妄动。袁昶煜远在尘州,当真惊动,落人口舌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罗钏被扣押,险而未入天牢。兰允助郝亮躲在瑾阁,她才知晓袁伍寒的计划。以己作饵,放饮古查出泄露他身份的幕后真凶。也算是提前用了这些年运筹帷幄的最后一招。 本以为天牢不过是座皇家牢房,直到她双腿踏进来后,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哀痛才让她有了些许忐忑的预期。 “袁伍寒?” 男子闻声回头,蒋汐的眼泪差点没绷住。散乱的头发在光线下灰蒙蒙的,本是俊俏的脸庞此刻已有七八伤痕,纯白的衣裳上几条横线红得醒目。他褪去了外套,也褪去了之前意气风发的面色,只是眼神依旧笃定而坚决。手脚间的铁链偌大而沉重,原本挺拔的身姿却骤而显得有些渺小。 牢卫齐刷刷行礼,“参见郡主”,袁伍寒也稍稍低了头。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蒋汐挡在袁伍寒身前,单单只是瞧着那刑具,都会心生恐惧。 袁伍寒在她耳后轻轻发问,“郡主怎么进来的?” 蒋汐转过身,不假思索掏出手帕,还没触到他的脸,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右手便悬在了半空。 时间仿佛凝滞在那一刻,她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袁伍寒亦对上她的目光。 “你,你手上这锁链,应该很重吧”蒋汐只盯着那血块,一点一点擦净后迅速放了下来。袁伍寒恭敬地道了个谢。 余止境上前作揖,“郡主,今夜这黥刑是最后的刑罚,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卑职” “多谢郡主前来,入天牢者必受笞黥,伍寒无妨,但有一事相求。湘妃娘娘身子弱,还请郡主替伍寒转达关切” 蒋汐瞧瞧手里拿的伤药,却也只得退下,“那......来一趟不容易,我便在这等吧。” “行刑必见血,郡主还是先回避吧”余止境示意狱卒将她带走,蒋汐连声拒绝。本就是袁意悄悄送来的令牌,这一走,可指不定是再也进不来了。 余止境没再多说,随而脱下袁伍寒的囚衣。坚实的臂膀下青红交接,杂乱无章的疤痕层叠交错,蒋汐当即蒙住双眼转身。 黥刑,她以为只是在脸上画字,原来还有刻在身体上的。 袁伍寒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见女孩背对着,胳膊肘往上,再轻轻开口,“很快就结束了。郡主可别转身,会做噩梦” 语毕,他朝余止境点头示意,刃起手落,虽只是不到半炷香时间,那鲜血却是不停地往下注。余止境全神贯注,袁伍寒大汗淋漓,死咬牙关同样未曾吭声。但那身子,却是颤个不停。 蒋汐只觉得从未有过那么漫长的等待。空气中逐渐弥漫着鲜腥的血味,她内心挣扎了很多次想要转身,终究还是忍住了。 袁伍寒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窘迫的模样。 行刑完毕,蒋汐也跟着冒了一身冷汗。 “郡主,御令腰牌只能入牢一炷香时间,如今已过半炷香,还请郡主抓紧时间” 蒋汐点头,袁伍寒此刻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余止境等人离开牢房,守在门外,蒋汐轻手轻脚搀着他。 “不必,多谢郡主”袁伍寒避开她欲上药的双手,微微朝她行礼,“天牢重犯,用药,不妥”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郡主郡主的”蒋汐怨怨又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八十板子,还有这血肉撕裂之伤,疼的难道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