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照例是唇枪舌战。
赵淑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面,以眼观鼻以鼻观心,双手笼在袖子里面,眼睛几乎都快因为困倦而闭上。然而旁边的大臣们在争论着如何处置冀州刺史以及手下一干大小官员,几乎都要撸起袖子打一架。
天齐一统天下并不久,从六年前改元了天福到如今,虽然上名义上已经一统全国,但实际上各地仍然还有大大小小尚未完全消灭的割据势力。
赵淑这次前去冀州处理的,便是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割据势力。
这一股势力从前是忠于西秦,乃是西秦的兵马元帅郑武。一年前西秦的皇帝萧珊投降了天齐之后,郑武远在冀州,并没有与他的皇帝陛下萧珊一样投降听命,而是就在冀州,手握兵马,俨然成为了一个颇具有威胁力的割据力量。
郑武在冀州多年,就连天齐派去的冀州刺史也被他玩弄于股掌,若不是冀州刺史手下有人看出了这位郑武的来历,恐怕朝廷都不能发现就在冀州还有这么个郑武在那里。
于是赵淑亲自去了一趟冀州,原本是想着要把这郑武缉拿或者就地击毙,谁想到那冀州刺史竟然通风报信,结果不仅没有抓住郑武,还让赵淑腿上挨了一箭,受了伤。
既然郑武跑了,赵淑便也没有再在冀州过多停留,直接就把冀州刺史给带回京城来,连夜给上了折子上奏了赵均,等待着赵均处置。
在朝中,此时此刻争执的,从处置冀州刺史开始,现在已经开始争论到了接下来来派谁去接任冀州刺史的位置,以及现在还需不需要在冀州囤重兵了。
龙椅之上的赵均穿着普通的常服,倒也没有穿得十分隆重,他看着丹阶之下的朝臣们,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姐姐赵淑身上。
“阿姐昨晚休息得可还好?”赵均忽然问道。
这话一出,闹哄哄仿佛是市集的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赵淑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赵均,不甚恭敬地勾了勾唇角:“不太好,还没有休息,便来上朝了。”
“那便早些退朝,阿姐好好休息一下吧!”赵均笑着说道。
“也好。”赵淑并不计较赵均此刻想做什么,只随口应了下来,然后甩了甩袖子,便打算从朝堂中出去了。
朝臣们目瞪口呆,正有那正义之臣要站出来呵斥赵淑藐视皇权的时候,只见龙椅上的赵均也起了身,身边的内侍潘渡尖着嗓子长长喊了一声:“退朝——”
接着,就在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淑出了朝堂,赵均也离开了朝堂,只剩下了闹哄哄的一殿朝臣,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太师范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眉头微微蹙起来,抬眼去找寻丞相曹妙的身影,却见曹妙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出了大殿,这会儿正打算往外走了。
“太师……今天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哪?”一个官员凑到了范选边上问道,“咱们说了这么多,陛下怎么也不决定一二,就走了呢?”
“是呀,这明明是陛下命我们好好讨论一二的。”又一个官员说道,他的语气十分焦急了,“是不是我们说错了话,惹了陛下不高兴了?”
范选把今日朝堂上的情形在脑子里面迅速回想了一遍,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道:“或许今日陛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置——或许又是元嘉殿下的事情吧!”
“元嘉殿下这次去冀州受了伤。”一行大臣一遍往外走,一遍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不过殿下今天站在朝堂上的时候倒是没怎么看出来。”
“刚才走出去的时候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又一个人说道,“元嘉殿下今日也没怎么说话,难道陛下和元嘉殿下之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冀州的事情,今天只是例行在朝堂上问一问走一走过场?”
范选听着身边的同僚们说着这些,心中也是飞快地思索着今日朝堂上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了。
事实上范选心中此刻还纠结着另外的事情,那便是范宥半夜被从公主府送出来了的事情,虽然从公主府被送出来被赶出来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但这一次却让范选格外窝火,那就是范宥被送出来,周金雁竟然没有被送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赵淑对他范选已经不打算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了。
范选跟随了赵均许多年,从赵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赵均身边。
那时候他是皇子师,教授赵均的学问。后来赵均与赵淑一起被送去了西秦做质子,他也抛弃妻子地跟随了赵均一起前去,中间经历了多少的辛苦劫难,与赵均的关系并非是最简单的君臣可以解释的。
赵均做了皇帝之后,拜了他做太师,也是因为他多年无怨无悔地追随,和这一份忠心耿耿。
然而也是在做了太师之后,他与赵淑之间的关系便日渐恶化了。
他劝谏过赵均许多次,女子不应摄政,不应给予赵淑太大的权力,赵均并不听从;他退而求其次去劝了赵淑,赵淑只不发一言,转头就求了赵均,然后带兵离了京城。
之后虽然赵均并没有说他什么,也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偏见隔阂,甚至还好言好语地宽慰了他几次,但他和赵淑之间的关系却无法回到之前那样和睦了。
他有心修复他与赵淑的关系,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