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
苏怡言在彩云的催促下,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马车走走停停,绕过最繁华的街市,最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茶楼前。
成婚后,除去特别重要的宫宴,谢淮几乎从未将她带在身边一同赴宴。
苏怡言隐约猜到是因为她出身低微的缘故,所以她也识趣,京中那些诗词宴会的帖子能拒就拒,行事低调。
时间久了,私底下便有人猜测谢家少夫人琴棋书画皆上不了台面,所以才不敢露面。
苏怡言也不在乎。刚入京城时,她不知道受过多少奚落,这种流言对于她丝毫没有杀伤力。她平日的爱好便是到茶楼听个话本子,这品茗楼就是她常来的一家。
下了马车,走进茶楼,苏怡言有些意外。
今日茶楼中比往日更为冷清,整个茶楼中除了她,竟然只有一桌客人。她有些怀疑彩云是不是听岔了日子,这冷清的模样哪里像是要开新话本子的?
在她常坐的位置坐下,彩云替她放下珠帘,那唯一的一桌客人恰巧在她隔壁。
说书先生还未登台。她先给自己点了一壶清茶,又给彩云点了一兜五香瓜子。
“听说了吗?南疆换了新主,派人将两年前远嫁南疆和亲的郡主送回京了!”
“岂止是听说了,前个儿我还亲眼瞧见了呢!虽说郡主已嫁人生子,那姿容样貌可不减当年。”
隔壁桌几人的说话声很大,清晰地传入了苏怡言的耳中。
起初她并没在意,直到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月眠郡主自然美貌,听说当年谢家两兄弟因为她生了嫌隙,那谢二公子还为此赌气远赴边关,弃文从武,把谢侯爷气了个半死!”
“你们不知道吧,此次月眠郡主回京,还是谢家长公子亲自去迎的,这下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嘿嘿,我听说嫁过人的女子别有一番风韵,谢家长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呐!”
几人说到这,笑得一阵猥琐。
“咣当”!
珠帘后,苏怡言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顷刻间打湿了她的衣袖。
手上火辣辣的一片。
彩云急得直跺脚,赶紧取过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烫伤处:“奴婢去药铺拿药!”
小丫头一阵风似地跑了,将那碧玉珠帘撞得叮当作响。
苏怡言则怔怔地看着那片因为氲湿而颜色加深的袖口,连同一颗心也暗沉了下去。
她不由得想起昨夜,谢淮那反常的彻夜不归……
听到珠帘里的动静,外面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人清了清嗓子:“可我怎么记得,谢长公子已经娶妻了……”
立刻有人出言打断他:“那个苏家女?休了便是!依我看,就是她当年故意落水算计了谢家长子,否则以她的出身,哪里够得着静安侯府这样的门第?当了两年谢家少夫人,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该知足了!”
“说得是,有月眠郡主此等珠玉在前,谢家长公子怎么还会要那颗鱼目?再说了,听闻皇上也觉得郡主此番和亲有功,有意将她嫁入谢家呢!”
“嗡”地一声,苏怡言脑子里一片空白。
皇上竟有意将月眠郡主嫁入谢家?
京中曾短暂有过一段关于谢淮与月眠郡主的流言,大肆鼓吹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不过流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紧接着便传来月眠郡主主动前往南疆和亲的消息。
谢淮与她成婚后,也从未提及过这段往事,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月眠郡主这个人。
如今郡主归来,若皇上赐婚,谢淮又会作何选择?
毕竟当年他娶自己,完全是迫于无奈……
苏怡言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袖口。
月眠郡主回来这件事,听这几人的意思,似乎人尽皆知。偏偏侯府中下人对此事只字不提,半点消息也没传入她的耳中。
若不是她今日凑巧来了茶楼,又听到那几人的议论……
苏怡言的胸口突然有些闷——难道谢淮故意瞒着她?
没了听话本子的心情,苏怡言给手上胡乱抹了彩云带回来的药膏,付了茶水钱,便匆匆回府。
马车刚到府门口,门房小厮赶紧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长公子在后院等您许久了。”
听到谢淮已回府,苏怡言那颗有些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
“嘿嘿,长公子定是又带了您最爱的栗子糕!”彩云高兴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听到“栗子糕”,苏怡言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栗子糕。这糕点易积食,未出阁时的一次宴会上,她曾因不小心吃多了而腹中绞痛难忍。
可成婚后,谢淮每日都给她带。
铺子里明明有那么多种糕点,不知为何,谢淮偏偏总给她带这一样,但苏怡言总是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
不为别的,只因为每当谢淮将油纸包好的栗子糕递过来时,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会在不经意间按入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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