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夫人这般精明的人,又怎会轻易信了冯妈妈的一面之词?
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冯妈妈:“短短几日光景,你便教会了少夫人众多繁琐的礼节,当真是劳苦功高,回头得了空,你来我这拿了对牌,去库房里挑几件合眼的首饰。”
冯妈妈一听,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愈发浓重。
她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同老夫人说出实情,想来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大抵也不会拿当年之事怪责于她吧?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瞥了冯妈妈一眼:“祖母对下人都这般体恤,实在叫人感动,若是母亲还活着,祖母待她定然也是极好的。”
冯妈妈心中一咯噔,柳沐倾这分明是在点她。
也是在这一瞬,冯妈妈猛地清醒过来。
老夫人虽瞧着慈眉善目,可先前除掉夫人时,却是半分都没心慈手软,若是被老夫人知晓自己曾欺瞒于她,只怕自己的下场定不会比夫人好。
清醒之后,先前那点子愧疚也随之消失殆尽,冯妈妈低声道:“老夫人,这些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况且也是少夫人聪明伶俐,又肯下功夫去学,那些个礼仪规矩也只需多练几遍便记在了心里。”
老夫人心头的火几乎要窜出来,但面上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柳沐倾:“沐倾心灵手巧,又虚心好学,祖母心中甚是宽慰。不过这宫里规矩杂乱又繁多,正巧此时闲来无事,不知沐倾可愿叫祖母瞧瞧你如今学得如何了?”
柳沐倾心中十分无语,这是要她当众表演呢?
若萱眼睛一亮,也是来了兴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柳沐倾:“嫂嫂,妹妹也想一睹嫂嫂风采。”
柳沐倾弯着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若萱:“若萱妹妹跟在祖母身边这么多年,难道祖母都未曾叫冯妈妈教你一些宫里的规矩礼仪吗?”
若萱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从未。”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抵是祖母觉着若萱妹妹这辈子都不会有进宫的机会,这才没叫冯妈妈教你。”
若萱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跟随老夫人多年,老夫人从未说过要教自己宫中规矩。
而她才刚回武安侯府,便将冯妈妈打发去了悦兰苑,让她全心全意教柳沐倾规矩。
虽老夫人嘴上说着如此安排,是为了磨一磨柳沐倾性子,但又何尝不是对她的重视?
若萱心头一阵发酸,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情绪低落地道:“嫂嫂说的有理,若萱这等身份低微之人,自然是入不了宫的。”
她如今心中也算是明白了,即便老夫人再如何疼爱她,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终归只是个没名没份的外人。
若想在人前立稳脚跟,必得有一个叫人信服的名头才行。
老夫人似是也察觉了若萱的情绪变化,虽心中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养孙女,但到底不想同她离了心,便又将话题拉到了柳沐倾身上:“既然若萱也想看,沐倾,你便展示一番吧。”
柳沐倾站起身来,微低着头行了一礼,实则悄悄看向了不远处的雀二:“祖母想看,孙媳自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孙媳如今只学了些皮毛,若是有不到之处,还望祖母莫要笑话孙媳。”
雀二瞬间明白柳沐倾的用意,立刻扑棱着翅膀,冲着远处“嘎嘎”叫了两声。
老夫人微微一笑,态度格外慈祥:“你这孩子未免也太谦逊了些,既然冯妈妈说了你学得极好,便不会有不到之处。况且无论你做得如何,祖母都万没有笑话你的道理。”
她这番话说得好听,心中却已盘算好了待会儿定要紧紧盯着柳沐倾,但凡她有丝毫错处,便可借机压一压她的气焰。
只可惜她这算盘虽打得极好,却终究要落空了。
柳沐倾理了理衣衫,正要开始,却见十数只鸟雀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竟是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进了亭子里。
这些个鸟雀倒也没在亭子中多做逗留,只直直从老夫人和若萱头顶飞了过去,顺便……拉下一小坨便便。
老夫人只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头顶,待伸手一摸,脸上顿时一黑,那恼人的鸟雀竟敢在她头顶上……真是岂有此理!
若萱显然也察觉到了,顿时惊叫一声,又是厌恶,又是慌乱地赶紧拿帕子擦自己的头发。
只是她越擦,那些便便就越是紧紧黏在了她的发间,还将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一时间模样十分狼狈。
柳沐倾见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憋了又憋,这才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来:“祖母、若萱妹妹,你们可还好?可有受到惊吓?”
若萱气得眼眶都红了,口中忍不住咒骂道:“那些该死的鸟雀当真是可恶!竟敢……真是该死!”
柳沐倾叹息着摇了摇头:“若萱妹妹此言差矣,你跟着祖母礼佛多年,应当知晓万物有灵的道理,那些鸟雀来得这般突然,属实是……”
若萱闻言倒没多想什么,只是更加憋闷气恼了。
反倒是老夫人,闻言不禁眸光微闪。
她仔细瞧了眼周遭几人,发现自个儿身上最为狼狈,若萱与冯妈妈虽也遭了殃,却不似自己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