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从未有人提说过,自然就没人思考过,如何回答?
连盛并不指望圣县百姓能说出答案,他不过是借此抛出问题,在百姓心里激起一层涟漪。
思想中毒,循序渐进解毒自然安全,但这个法子并不适合圣县百姓。连盛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性命当前,先下一剂猛药救活再说。心理创伤乃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事实却是这世间根本不存在心药。
“百年前,沐氏先祖奉旨举办首届祭圣节,上场搏命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一百名死刑犯,五十人活,五十人死。活下来的人送到边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以消除身上的罪孽,是始祖皇帝给他们重生的机会,也是祭圣节的真正意义所在。”
显然,连大将军有备而来,“可如今,祭圣节变成杀戮游戏。大家好生看看,所谓狗面具人里,有你们的丈夫、兄弟,是你们的亲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连盛抛出的是巨石,砸在湖面上,惊醒无数沉睡的鱼儿。而圣县百姓,就是被人下了药,嗜睡的鱼儿。
“京城贵人是来挑事?”
“我看像是,他在胡说什么?抹黑祭圣节,就是抹黑沐氏一族,就是抹黑圣县。哪怕他是京城贵人,这事儿圣县百姓也不答应。”
“狗面具人里怎么会有我们的亲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相信,沐家主爱民如子,自从他当上家主,我们才真正过上好日子,三餐不愁,顿顿有肉;四季衣裳,冬暖夏凉。”
在蛊惑百姓思想一事上,沐逍遥无疑成功。
在圣县,他才是真正主宰万民的神。
只是,没有人说得清楚打脸有多痛,只有当自己挨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痛意。没有人知道挖肉剜心有多可怕,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明白说话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真正痛入骨血的那份痛,将带给人一生的梦魇。
沐逍遥曾经给圣县百姓吃下多少甜腻的蜜果子,此后余生,他就是圣县无数家庭挥之不去的噩梦。
“沐家主给你们的亲人带上狗面具,当作牲口驯化,没有人敢生出反抗的心思。因为从他们被抓走,戴上狗面具的那一刻,就是死人了。”
“如果狗面具人敢反抗,沐家主就会派人抓住他的母亲、妻子,或者姐妹,然后当众凌辱,而狗面具人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妻子,或者姐妹被一群发疯的畜生,百般凌辱,折磨致死。”
寻常百姓,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子,他们容易被驯化,也容易被蛊惑,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亲人,从凑热闹的观众变成身在局中的棋子,任是谁都无法平静。
狗面具人里,阿祥第一个站出来,“地上这些死了的人,并不是狗面具人,而是沐家豢养的死士,目的是杀死所有人,吞占奖银,把奄奄一息的狗面具人送到狼城地下黑市,贩卖器官。”
阿祥跪在地上,有他带头,其余人紧跟着跪下,“沐家,做的是贩卖人体器官勾当。”
“我敢发毒誓,若说一句谎言,天打劈雷,断子绝孙。”
其他人跟着发誓,“若说一句谎言,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在圣县的风俗里,天打雷劈乃重誓,断子绝孙为毒誓。
因为,圣县百姓以为生育之能,为上天恩赐。却不知,一旦丑闻曝光,里面全是脏的污垢,恶的算计和丑陋的人性。
沐逍遥上任家主,颁布最著名的一项措施,便是沐家设置专项生育津贴,女子从怀胎开始,每月可领取一两银子,为安胎费。
生育的孩儿,不论男女,出生就奖励一百两银子。
此后在孩儿的成长中,随着年岁增长,可领取响应数额的抚养费,一岁领取十两银子,两岁领取二十两银子,直到十五岁为止。
女子本就肩负繁衍的任务,重赏之下,生育,竟成为寻常百姓人家生活,甚至发财致富的一种途径。
所以,圣县一个小小的县城,人口繁荣超过一座城池。
但,真相却是女子是沐家的生育机器,男子是沐家贩卖器官的容器。沐家一边致力于大做善事,一边在光鲜外衣的遮掩下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可谓取之于民十分,用之于民一分,好人都让沐逍遥做了,坏人也是沐逍遥。不过,他隐匿在面具后,笑得一脸得意,笑得心花怒放,肆意操纵整个骗局。
这一骗,就欺骗了几十年的光景。
噗通。
沐逍遥站立不稳,从二楼看台位置跌落,摔在泥土里,击起一阵灰尘。
无数双眼睛看着,是沐逍遥自个儿站立不稳,摔下去。至于,他为何没站稳,谁知道呢,有时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沐逍遥早该想到,隐藏再完美的犯罪,终会有曝光的一日。藏匿再深的真相,终有被人挖掘的一日。
“啊,沐家主摔死了!”
“沐家主摔死了!”
“天呐!沐家主畏罪自杀了!”
看台上,一名红裙女子扯下面具,转瞬之间,眼里的情绪由滔天的恨意,转换到狂喜,再转换到楚楚可怜的柔弱,“逍遥哥哥?你没错,为何要以死证清白啊?”
红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