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盛的心,慌了,乱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担心的对象,从心心念念的昭月,忽然就变成了林浅意。他在害怕,在提防,若昭月贵妃对林浅意再生杀意,他该如何化解?
“林浅意,别别主动招惹她。”
“她她若是对你做什么,我会尽力护住你。林浅意,我许诺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连盛不是嘴笨,他是不会说话,林浅意厌恶什么,他偏说什么。
他是为她好,她却分明不信他。
林浅意就是无法信任连盛,也不能说一丁点儿信任全无,但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他,万万不可能。她和连盛不过是身体愉悦,若是情爱,顶多一两分,再奢望更多,就是贪心了。
而且,男人的承诺,可以听,但别全当真;可以信,但别信的全无分寸。到时候,受苦受伤甚至受罪的只有自个儿。
误会,由此误会下去,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
林浅意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语气就带上火气,掺和了委屈。“将军心疼昭月贵妃?将军真真是大胆啊,肖想皇上的女人,不怕皇上弄死你?”
“君臣共享美人,是风流佳话,还是恶心丑闻?将军可有想过秘密曝光的那一日,你们就像是被人剥光衣物在大庭广众之下游街,接受万民目光鄙夷和口水唾弃,啧啧啧,光幻想一下那个场景”
连盛扶在林浅意腰间的手,忽然用力,几乎腰捏碎她腰间的骨头,“林-浅-意!”
“林浅意,别逼我!”
林浅意的胆子有多大,连盛的怒火就烧得多旺盛。
可惜,连盛的怒火和压迫感,林浅意勇于承受了,并不惧怕。
她迎上连盛的目光,说出的话更是气人,“将军是不是还想掐住我的脖子,威胁我,或者掐死我?”
“将军莫忘了,此刻,我们演的是恩爱夫妻呢。”
连盛眼里的火,熄灭了,脱口而出,“我没心疼她,林浅意,信不信由你。”
谁信,谁就是傻子。
林浅意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将军觉得我该信吗?或者说将军说这样的违心话,将军自个儿信吗?将军对我冷漠无情,却对昭月贵妃偏心的没边没际,我不欠你们什么,从未主动伤害过你们,凭什么我的性命不保?”
“将军,我不是蝼蚁,或许在你们的眼里,我不过蝼蚁。可在我自己眼里,我的命,贵如星辰。”
林浅意叹了一口气,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叹息,忽然撞入连盛的心,撞的他痛七分痒三分。
林浅意说的是事实吗?她的委屈有理吗?连盛不可否认,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理亏,不,应该说,他曾经对林浅意做过太多的亏心事。
因为,她对林浅意不好,很不好的那种。
他从前未觉得自己有错,可林浅意这人好生奇怪,瞅准时机一遍又一遍提说,说得有理有据,说得煽情可怜。久而久之,他会禁不住反思,他错了吗?他错在哪里?
林浅意想说话的时候,那张嘴巴就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起初,她说话还遮遮掩掩,时不时含沙射影控诉。后来,她的胆子大了,多番试探之后,不但说得直白,竟敢和他吵架。
他觉得是吵架,她却说是沟通,不过是方式颇激烈的沟通。
林浅意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又送入黑暗的密闭空间里。转瞬,她伸手又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这样反反复复,一会儿拉回来,便入光明;一会儿丢进去,就入黑暗。
“我可以不去招惹昭月贵妃,恨不能躲她远远的,可将军能说服她放过我吗?”
“难道只需昭月贵妃放火玩乐,不许我点一盏烛火照明?将军,你乐意陪她疯陪她癫陪她死,那是你的私事,我无权干涉半分,亦不感兴趣分毫,只求将军别拉上我陪葬啊。”
“将军从未问过我的意愿,没关系,将军不问,我便主动告知:我偏要点一盏烛火照明,因为,我不乐意当瞎子。”
连盛被林浅意怼的,毫无还嘴能力。他说一句,她就有十句、百句等着他。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贴着身子,他们是夫妻,林浅意又被绑在高架那么久,他们动作亲昵些,实属正常。
因此,两人的对话,旁人听得不真切。就是站在旁边的沐珍珠,尽管已费力竖起耳朵了,也听得模糊。
林浅意清了清喉咙,提高声音,“沐逍遥绑架我后,我故意激他套话,我就想着哪怕有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我一定要向将军揭发他,为圣县百姓,为皇上,除掉沐逍遥这个祸害人间的毒物。”
“万一沐逍遥弄死我,就是到阴曹地府,我也会寻他报仇。我是将军的嫡妻,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当怂包。”
果然,林浅意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众人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新的敬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后人。
嫁君如连大将军,得妻如林浅意。自此传开了,从圣县一路传到京城,又传到北疆。
苏侯爷和将士们围火烤肉喝酒,酒到五分醉意时,就有将士撑着胆子问苏侯爷,他们的将军夫人到底是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