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守,把火熄了,余炭可以让卤肉再收收汁,最后捞起来搁那大竹孔筛上晾凉。记得筛子放锅里,卤肉滴漏的油脂可以接着,用来夕食炒菜。”
季守心慌慌,小姐发疯老人咒骂摔门震天响,才来就遇见这样的事,无异于刚找了活计就发现老板不是好人一般惶恐…
“你别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季守明白。”
季大兄年近四十,这十几岁小姑娘闹一阵仗还真是平生罕见,对弟弟这没法看的家风嗤之以鼻,没忘今儿目的,忍而不发。
一旁季望月小声劝说气得胸口直起伏快要撅过去的季老夫人,“祖母,我们先进去坐会,等三叔回来吧。”
季母已经抛下令她哆嗦的婆母,在西厢房的大门前拍门软语轻哄:“舒舒,是娘亲…”尝试推了推门,没锁住,连忙进屋反身锁门,一路进了卧室,见望舒一言不发正在换衣裳,松了口气,“别生气,乖乖。”
气到自己,吃苦的还是自己。“那会你还在喝奶,有一次娘亲很生气很生气,胸闷气短,奶水突然就没了,饿得你哇哇哭。”
换了睡衣,望舒往床上一趟,掀小凉被蒙头,心情很差,还被为老不尊的老太婆摆架子,之前原主病得要死要活,这些人怎么不来,等她这个大冤种占着位,风平浪静了,人人跑来装大爷,滚犊子去吧!
“有我,就没他们!最多每个月给那个老的一点米面!”
言简意赅,望舒说完一侧身面对着墙,留着小身板后背给季母,摆明了这事没法商量让步。
突然就羡慕自己的女儿,心里如何想就如何说,不必碍于各种情面考量,昨日婆母就隐晦地表达一大家子要在这里落脚,以后有安稳房子两位大伯再搬出去,她多年没享受小儿子的福,要留在三儿家里长住。
就是知道女儿有意见,他们夫妻俩明面上打着哈哈,却绝口不提同意搬进来。
久久不见母女,季老夫人做好持久僵持的准备,她就不信了,孝字大过天,这般目中无人藐视长辈的丫头片子打出家门也不为过。怪就怪在三儿媳妇无用,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出这无法无天大逆不道的性子。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来到厅堂陪坐又被数落了一顿的季母:……
多少年了,还在老调重弹!
“是儿媳无用,我和相公无颜面对祖宗,远远来到这边守着女儿过日子。”
“你认命?!!但三儿无子,岂是你一个认命能揭过的!!你害得他断了香火,老身也无颜面对季家的列祖列宗!!你可知,在杭县有多少人在笑话我们季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一走了之在这里逍遥自在,我们跟着倒大霉遭殃,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都快淹死我们一家子人!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你俩老了动弹不了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头痛欲裂的季母:……她真的不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明明相公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没有儿子……
“婆母,媳妇明白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劳母亲费心了。只是望舒长大了,什么香火断绝无后为大,这样的话还请婆母不要再说了。在儿媳心里她比儿子强,在相公心里,她女儿也比什么劳什子儿子强。至于以后我们老去,只要舒舒能好好的,我俩饿死渴死也瞑目!”
季老夫人大怒,死死指住她:“你!!好一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的嘴脸!”
“弟媳妇,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母亲若不是关心你,也不会提点你,好心当做驴肝肺,老话讲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儿子就是儿子,女儿终究是外人,等她一颗心系在别的男人身上,你们再来后悔?晚啦!百年之后,谁还能逢年过节给你们上供奉,上一炷香?”
季母不吭声。
将人压了下风,季老夫人这才重新温声软语,“我也不和你绕圈子,杭县暴乱,我和你大伯二伯一家到了遥城,你和三儿理当遵循孝悌之义,应有地主之谊,我们久住客栈钱财上如何吃得消。今日我来,就是想问你们拿个主意。”
季母就把二巷的中人提了提,“人品信得过,那里的空房子也多。你们联系便是。”
装傻着把话说完,便低头等着挨批。
………
好一个你们联系便是!季老夫人一次次咬碎银牙,面前的人除了样貌,还是十几年前在她跟前毕恭毕敬,轻声细语,温顺周到的三儿媳妇吗!
“这是你的主意?”
“媳妇愚钝,不懂母亲的意思。”装傻充愣。
“好!你大伯书信里指明了要三儿做好安置,他便是把我们赶出去?”季母提起昨天就气得浑身发抖,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一家!“三儿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真是读得让人大开眼界!”
……沉默的季母开始装聋作哑。
家里本就不富裕,这大半年是存了些银子,女儿这嫁妆远远还没备上,季母无论如何不会打肿脸充胖子。要名声有何用,女儿禁止全家拜佛,她连一炷香都烧不了给佛祖菩萨,这天大的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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