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村顾名思义,从村头到村尾共有十里长短,人家千余户,是附近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村子,建立于五百年前,土地广袤富饶,连年风调雨顺,村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尤以青酿闻名,供不应求。”
唐小风诵读着从码头买来的一本地记,上面记载着有关于十里村的信息。
“真是奇怪,既然是这么好的地方,为何那些人都要绕路走?”崔玉言对此感到十分诧异,他们在码头下船后买了辆马车就顺着官道直走,离开之前却瞥见其余人全都选择绕路走了别的地方,起初并未太在意,毕竟这条码头通往的地方无数条,大家未必都是去儒山的。
何况即便要去儒山,也不止十里村这一条路,有人愿意绕远欣赏些美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这一路走来,竟然就连一个同行的人都没有碰见过,这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了。
“会不会是宰客太严重了?”唐小风想了想,然后说道。
神梦泽作为圣朝之内的第一大泽,自然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前往观仰,沿岸城镇大多都会在衣食住行上提高价格,原本只值两文钱的东西硬生生卖出了二两银子的高价。
他自小在鱼龙镇长大,类似宰客的事情实在是听得不少,久而久之,大家对于这样的地方就都避而远之。
十里村靠近码头,又盛产青酿美酒,地理位置绝佳,的确具备了所有宰客的完美条件。
“我只关心这里的青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喝。”崔玉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李子冀和顾春秋爱茶胜过爱酒,崔玉言自从那天喝醉骂皇后之后,就爱酒胜过爱茶。
酒是好东西,能让人记起很多事,也能让人忘记很多事。
马车继续行驶,朝着十里村的方向越来越近。
崔玉言掀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的享受沉醉,似乎已经嗅到了那令人心醉的酒香:“好酒,当真是好酒。”
这里距离十里村还有几十里路程,对于妖马的脚力来说已经算是足够近了,可几十里路再浓的酒香也是绝对传不到这里的。
“公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马车忽然停下,唐小风的声音中带着诧异和费解,他看着四周的山地,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子冀走下马车,目光看向四周,眉头微皱,只见四面山林所有树木都已经枯死,花草更是没有一株,土地干枯,道路两侧甚至已经发生了龟裂。
再回头去看,身后的大片土地虽不如前方严重,却也是一副严重缺水的模样,大片山林只剩下零星发黄叶子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哪里有一点风调雨顺的富饶模样?
“继续赶路。”李子冀开口道。
三人继续往前,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攀谈的欲望,入目之处一片荒芜,李子冀没见过妖国的三千里赤地,但他觉得此处与三千里赤地比较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林立排列的荒坟,以及许多尚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李子冀放下了车帘:“我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会选择绕路。”
崔玉言摇了摇头,苦涩道:“看样子我好像也喝不到十里村的青酿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十里村方圆百里迎来了大旱,树木枯死,百里之内更是没有一处水源存在,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多久,从四周的痕迹上可以推断最起码已经干旱了半年以上的时间。
唐小风没有见过如此严重的干旱,甚至就连旱灾都没有见到过,不只是他,包括李子冀和崔玉言也同样没有见过,因为圣朝各处地方基本上都敕封了河神行云布雨,几乎每一处城镇村落都是风调雨顺,旱灾这两个字对于圣朝百姓来说是十分遥不可及的字眼。
“这里已经旱成了这个样子,为何会没人管?”崔玉言皱着眉,百里范围对于大修行者来说并非无能为力,若是儒山的大修行者出手布雨,轻而易举就能解决这里的旱情。
李子冀道:“此处虽处在庆苍与儒山之间,但距离两个地方全都有着数万里的距离,只怕儒山尚不知晓这里发生的灾情。”
天下之大,又哪里能够处处照料得到?
何况,没人一定要对你负责。
马车驶进村子,道路两侧的房屋已经十室九空,大旱来临,避无可避,为了寻求生机十里村的大部分人在前几个月都已经搬离出去,现在的十里村就剩下一座偌大的空村,以及躺在道路两侧,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些老人大多是不愿意离开,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这里有着他们忘不掉舍不下的过往,如果注定要死,他们愿意死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十里村已经太久没有来过外人,当马车路过之时,那些躺在地上正在等待着死亡降临的老人们全都挣扎着抬头看了过来,他们的皮肤被晒得黑黝,带着日光的伤痕,状态恍惚,看得出来已经严重缺水,甚至可能已经许多天没有吃过饭。
可饶是如此,在看到有外人到来后那一双双眼睛里仍旧亮起了期盼之色。
他们期盼着有人来救救这个村子,他们期盼着能够下一场雨。
只是看着马车径直驶过,这些人眼中刚刚亮起的光再度熄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