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气长桥横贯长空那一刻开始,木南山就一直在闭目养神,他知道李子冀就快来到儒山,所以他一定要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巅峰,无一瑕疵。
他想再和李子冀认真下盘棋。
所以当李子冀登山,进院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带着棋盘来到了小院。
没有星光落在棋盘上,只有吹动野花轻弯的夜风卷着二人的衣角,在这充满安宁的夜里时不时响起棋子落下的声音。
除了刚开始互相问了声好之外,直到棋过中盘,二人方才说第二句话。
“你的棋力似乎退步了。”木南山淡淡开口。
棋盘上的局势依然势均力敌,似乎无论如何也得不出这样的结论,但李子冀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棋也是一样,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打谱过。”
自从扶摇台对弈之后,李子冀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下过棋,现在想起来,上一盘认真静心对弈的一局应是与道子的那一盘。
木南山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总是有惊人之语。”
他是儒山当中唯一去过清风雅舍的,自然知道那间字画铺子里挂着多少能让山脚下连绵不绝的学宫里无数读书人瞠目结舌的警世之言。
李子冀提起吃掉的三枚棋子:“也许这个世界需要惊人之人,所以才会有惊人之语。”
木南山不置可否:“世界需要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话落,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下棋。
倒是一旁坐着的崔玉言和慕容燕对视一眼,有些摸不准脉,这两个人关系看上去有点复杂,像是对头又像是朋友。
捉摸不透,那就只能一言不发的盯着棋盘,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收官的时候。
李子冀对这盘棋的胜负已经了然于胸:“慕容燕说,儒山里也可能有两个声音。”
坐在一旁的慕容燕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子冀。
木南山没有否认:“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什么势力,都不可能完全只有一个声音。”
这话没错,李子冀点点头,然后道:“我听说东方木是画圣的弟子。”
木南山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说道:“画圣与世无争,从年少踏上儒山到现在,从未下过山,除了不擅长作画这一点,东方木在其他方面尽得画圣真传。”
“我输了。”
李子冀看着面前的棋盘,输了半子。
木南山本就是当世棋艺最高之人,二人之间的对弈输赢本就参半,对于这个结果李子冀自已并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练剑固然重要,下棋也不要落下。”木南山将棋子收好,然后起身对着慕容燕以及崔玉言唐小风三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开了院子。
夜风依旧未停,只是花香似乎淡了些,像是被已经离去的木南山带走了大半。
李子冀一言不发的抬头看着天空,他想要得到的答案都已经得到了,木南山来这里当然也不只是为了下一盘棋。
慕容燕感慨一句:“想不到木南山真的会帮你。”
从先前二人的对话中可以得到两个信息,儒山内部的确意见不合,东方木也的确可以信任。
李子冀想着新历三十二年的除夕夜,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木南山的立场已经发生了动摇。
只是平日里木南山基本都是不显山不露水,擅长下棋的人同样也擅长布局。
又过了大概盏茶时间,东方木便兴致勃勃的提了一大堆的东西走了回来,人还未进来,小公牛的嗓门就传进了几人的耳朵:“李公子,我可是特意取了十几坛好酒,今夜说什么也要不醉不归。”
不仅是江湖儿郎喜欢喝酒,读书人同样也很喜欢,尤其是在遇见知已的时候,真可谓是酒逢知已千杯少,豪爽痛饮,才能写出好文章来。
所以儒山从来都不会缺少酒这种东西,甚至儒山的酒足以称得上世间少有。
李子冀看着走过来的东方木,主动伸手接过酒坛:“今晚这酒一定很好喝。”
他看得出来,东方木虽然极其热爱文学,但显然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性格,从离去,再到回来,刚好将木南山到这里的时间完美错开,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显然是东方木不想听这些事情,故意躲了出去。
东方木闻言哈哈一笑:“那今晚李公子可得再写一首好诗才行。”
一坛酒总能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让今晚的笑声变得更多,让几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熟络,让崔玉言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朝一日刀在手,回到圣朝杀后狗。”
崔玉言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手里十分豪爽的提着酒坛,衣袖挥舞,仰头咕嘟咕嘟又连续灌了好几口。
李子冀揉了揉自已的眉心。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东方木瞠目结舌的看着改头换面的崔玉言,当下也是胸中豪情涌现,猛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好!不愧是梨园弟子,果然快人快语,之前是小弟眼拙,竟然没看出来崔兄竟是如此性情豪爽之人,小弟敬你一杯。”
说完,东方木也拎着自已的酒碗一口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