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皇位让给姜瑞,你不后悔?”
“不后悔!”
回应苗妩的,是薛定山坚定的三个字。
说完不后悔,薛定山目中微带责备,对苗妩道:“这位姑娘,皇帝的名讳,还是莫要直呼的好。”
苗妩不以为然。
“那是你们的皇帝,并不是我的。”
“姑娘,”薛定山摇头,“薛某不知姑娘是何身份,想必是有来历之人。不过,薛某想提醒姑娘,若江山倾覆,天下大乱,受影响的并不只百姓,世间万物都在其中。”
苗妩一时怔住。
片刻后,她向薛定山一拜。
“今晚冒昧来访,多谢薛将军解惑。既是薛将军心甘情愿之举,但愿这天下,能回报薛将军的这份高义。”
薛定山摇摇头,“薛某做这些,并不为天下人的回报。”
他悠悠道:“人生在世不足百年,闭眼前若能心静如水,便是幸事。”
思及此,苗妩微微一叹。
不知薛定山临终之前,有没有心静如水。
亦不知,若薛定山泉下有知,看到如今并州薛家的惨状,有没有后悔。
“苗姐姐!”细雨等了半天,都没听苗妩继续往下讲,忍不住敲起了桌子。
“苗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还讲不讲了?”
被细雨打断思绪,苗妩回身,坐回桌边,继续道:
“三个月前,朝廷使臣带着圣旨,去了并州。”
“有人密报,并州薛家有不臣之心。现任异姓王薛承江,亲手写了血书一封,献呈皇帝,以表忠心。”
“血书快马入京,使臣留在并州,看管薛家,等待皇帝回复。并州是薛家的天下。在并州,想用薛家的兵,看守薛家的人,那是异想天开。”
苗妩语调悠悠,讲的朝廷密事,就如同街头八卦一般。
“使臣便拿出虎符与密令,调遣了离并州最近的渑州十万兵力,围了并州。”
“那时,所有目光都聚在并州……都在等,薛家到底有没有反心。”
细雨趴在桌上,她听得入了神,“薛家有吗?”
苗妩摇摇头。
“薛承江……做了和他老祖宗一样的选择。”
和老祖宗一样的选择?细雨眨眨眼。
“他也退了?”
苗妩又点头。
“啧啧啧,又一个傻的。”细雨下了结论。
苗妩看着她,“你觉得他傻?”
“当然了!”细雨理直气壮,“都被人欺到头上了,还不知反抗,这不是傻是什么?”
“或许吧。”苗妩微微摇头,“也或许,他是不想引起战乱,让百姓受苦。”
她继续道:“薛承江出面,约束了薛家军。王府大门紧闭,府中所有人不得外出。”
“至于王府每日所需,则由使臣派人,一大早送至薛府后门。”
“薛承江还抱有幻想,皇上会念在薛家一门忠义的情份上,还薛家一个清白。”
“半个月后……”
此话一出,细雨精神头一震,“出事了?”
“是。一大清早,给薛府送菜的菜贩,拉了一车菜到了薛府后门,敲门后久不见人应,便去找了围着薛府的渑州军。”
“渑州军做不得主,又去找朝廷使臣。”
“使臣匆匆而来,方破开薛府大门。入府查看时,才发现薛府一百二十七人……从上至下,从老至幼,从主到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已气绝身亡。”
细雨咋舌。
一百二十七人?这么多。
都死了?
“怎么死的?”她忍不住问。
苗妩眯起眼,幽幽一叹,“仿如睡着一般,同一时刻,所有人瞬间气绝。就连薛府养的花鸟虫鱼,也都一样。”
细雨喃喃:“同一时刻,所有人瞬间气绝,连花鸟虫鱼都一样,那岂不是……死地?”
她猛地看向苗妩,”薛家成了死地?”
苗妩眼带赞赏,点了点头。
细雨猛地坐直了身子。
死地,并不是随随便便一块地,便能被称为死地。
能被称之为死地,必须是这块地域内,所有生机都已断绝,并难以复原。
凡是死地,必凶险万分,活物陷入其中,便会立即身亡。
“不对呀,”细雨敏锐地发现了漏洞,“你刚才还讲,那使臣还进去查看了……使臣没死吗?”
“没有,”苗妩摇头,“白日里进入薛家的人,都没死。”
“死的只是薛家人。”
嘶,这不对呀。
细雨皱眉苦思。
师父讲过,死地一成,便很难恢复原状。那薛家,为何与一般死地不同?
“薛家的死地,有何异常?”细雨问。
苗妩对她赞赏一笑,“说起这些,你倒是很敏锐。”
细雨得意地皱皱鼻子。
“你说的不错,薛家的死地,确实不同。白日里进出无异常,到了入夜时分,踏入者立即气绝身亡。”
得出这一结论,渑州军付出了伤亡百人的代价。
白天无事,夜晚凶险……“人干的,还是妖?”细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