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活泼劲,纵是老妪心事重重,也被逗得露出一丝浅淡笑意。
“真爱听呀?”
细雨点头如捣蒜。
“爱听爱听。”
“阿婆,你们村子,是不是遭了什么灾呀?”
“唉,”老妪又叹了一口气,“灾?风调雨顺大半年,眼瞅着,有个好收成,结果……”
村里来了官府的人,要征兵。
凶神恶煞的官兵进到村里,挨家挨户搜人。
凡是过了十二岁的男丁,不由分说,脖子上套上绳索,便被强硬拖走。
她的儿子,还有孙子,就是这样被套上绳索,像赶骡马一样,被驱赶着离开了村子。
村里哭声震天。
家家户户都少了顶门立户的壮劳力。
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还有未满十二岁的几个男丁。
官兵来了又走,村里的里正去城里打探消息。
打探回来的消息,让村里的妇孺老弱,稍稍放下一点心。
村里的男人们,被官兵带走后,被分到了东山营。
不止他们村,附近的村子都是一样的情况——壮年男丁被带走,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或是还未长成的男丁。
征这么多兵,听说是薛家军起了叛臣之心,朝廷需要大量的兵,去平叛薛家乱军。
薛家军是什么军?
村里人消息闭塞,听都没听过。
他们连朝廷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薛家军为什么要反叛,朝廷要如何平叛,领兵将领是谁,更是不知内情。
留在村中的妇孺老弱,不关心朝廷与薛家军,只关心被强硬拖拽走的男人,什么时候能平安回来。
男人们被强征入伍,村里慌乱一段时日,又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田里的庄稼开始饱满,眼看丰收在即。
官兵又来了。
这次,是征粮。
“唉,那帮兵娃子,如同土匪一般,他们……”老妪声音又哽咽了起来,“……不给人留活路啊……”
田里的庄稼,还没到收割的时候。
领头的官兵头目,身穿铠甲,披着斗篷,骑着高头大马。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老弱妇孺,如同看着一群随时可捏死的蚂蚁。
里正跪在最前头,苦苦哀求。
“官爷,这庄稼还有四五日才能收割,官爷开开恩,再等个几日吧……”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神色倨傲,一脸不屑。
“你是这个村的里正?”
里正连连叩首,“回官爷,草民是村里的里正。”
“既是里正,当知本将率兵卒来此,就是为了筹集军粮!”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双手,朝天一揖,“如今朝廷有难,尔等身为子民,当思为皇上效忠,为皇上分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若耽误了征收军粮,你们村有几条命可往里填?里正,你可要想想清楚!”
冠冕堂皇的话,村里人听不懂。
后面几句,倒是都听懂了。
跪着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里正,这可咋办呀?”
“眼瞅着就要有好收成了,连这几日都等不得?”
“早收割一日,收成就要减一分……现在收割,咱们还能剩下什么?里正,这……这……这以后日子可咋过?”
妇孺们七嘴八舌,里正被吵得头大。
他回头,朝村里人斥责一句,“闭嘴!官爷在此,你们一个个的,怎敢如此放肆!”
身后安静下来。
里正转回身,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声音颤抖。
“官爷,官爷开开恩吧,这庄稼能晚一日收割,收成便会好上一分……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为的就是地里这些口粮啊,官爷……”
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声冷哼。
这村里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是愚钝到家的蠢货。
都征收军粮了,还想着能给他们留下一份口粮?天真!
田里的这些庄稼,全都要充作军粮!
“里正,你这是要违抗军令?”
里正浑身一颤,声音发起抖来,“官爷,不不不,草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男人扬起马鞭,啪地一鞭,抽到里正身上。
年迈的里正,被一鞭抽翻在地。
跪在里正身后的妇孺老幼,惊得缩成一团,个个噤若寒蝉。
里正被抽到脸上,疼得他在寒凉秋日里,疼出一身冷汗。
“官爷……”忍着疼,里正再次哀求。
“住口!”男人厉声喝斥,“本将念你年纪老迈,本想饶你一命,若再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将不留情面!”
“本将再问你,你们村的庄稼,收还是不收!”
里正又是疼,又是吓,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身后跪着的一众妇孺里,一个老婆子爬了过来,爬到里正身旁,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官爷,官爷,这庄稼……我们收!”
……
老妪麻木地讲着官兵抢人抢粮的事。
“那些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