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于邢国强此前给他的那几本书,对于发动机内积碳的成因和高发位置,夏承安早就烂熟于心。
此前拆卸的时候就因为邢国强的提示,特意对那些部位进行了详细的观察,此刻一经问起,夏承安的回答自然充满了自信。
详细的汇报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之后,夏承安沉吟片刻,在其他人正在点头的时候,冷不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此外,我感觉喷油嘴也有问题。积碳必然会导致某些部件磨损,压力不足的情况下,喷油雾化出问题是连锁反应。况且积碳已经严重到影响转速了,没道理另一边不出问题。”
夏承安刚说完,便发现在场的老兵们全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根本不用听他们解释,夏承安就已经能明白,邢国强此前专门给他的提议,绝对是故意设置的陷阱。
为的就是检验他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
如果是那种照本宣科的维修员,在邢国强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提醒之后,一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积碳本身,而忘了导致积碳的原因和积碳产生后对发动机的连带损伤。
夏承安能跳出这个陷阱通盘考虑问题,显然他已经具备了一个合格的修理技师应有的心理素质和思考能力。
哗啦啦的掌声此刻终于在装甲修理连的宿舍内响起,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这些以技术为追求的老兵们,正式欢迎夏承安的到来。
夏承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略显落寞的几个同年新兵,心里不由得为他们暗暗惋惜。
很显然,当初受训回来的他们并没有通过这样的考虑,所以在那些技术骨干的眼里,他们还是一群没出师的学徒。
同样的兵龄,因为各自能力的不同,在工棚里会承担不同的任务。
正如夏承安方才进入工棚后看到的那样,有些新兵甚至只能沦为传声筒。
夏承安本以为,后勤保障连队应该不会有类似坦二连那样激烈的竞争。甚至看到蔡元恒的时候,更以为这是一个说话和气气氛融洽的世外桃源。
但此刻他忽然间明白,与坦二连这些只能依靠考核判断进步的作战连队相比,装甲修理连每天都在真正的战场上磨练。
面对故障,能检修就是胜利,不能检修就是失败。
虽不分生死,但高下立判的同时,也决定在接下来某一段时间内容,
失败的人需要通过更加刻苦的学习和模拟,争取下一次“参战”的资格。
那些尴尬的新兵们,显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取得这样的资格。
夏承安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终究还是没有用语言表达任何情绪。
装甲修理连的生态就是如此,或许一代又一代的老兵就是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告诉那些新兵什么是学无止境,什么又是厚积薄发。
这支士官比例极其惊人的连队,注定不会让那些准备在部队里混日子的人轻而易举地达成心愿。
似是觉察到了夏承安的心思,邢国强笑了笑,却并没有解释太多。
“咱们连七点到八点是思想学习时间,八点晚点名,完了以后就会去工棚转转。如果手头任务紧,可以适当地推迟休息时间,但一般来说,没有重大任务的时候,为了保证次日的正常工作,必须要在十二点前休息。”
“装备的保管和封存在集训的时候都讲过,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就找个新兵过来给你搭手,他们会告诉你的。”
说话间,邢国强已经为夏承安找好了他的临时搭档。
这是集训期间,装甲修理专业除了夏承安之外表现最好的一个。但放在此时此地,站在一群经验和能力更丰富更强的老兵堆里,他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在这种有些奇怪的氛围中,夏承安正式成为了装甲修理分队的一员。
时间过得很快,当夏承安对这场名为“天狼行动”的演习有了初步认识的时候,他也跟随邢国强等人坐上了前往红方集结点的列车。
这是夏承安第一次享受军人优先的政策,一行三十多人排着队踏进购票大厅的时候,一度让往来于小城火车站的群众们惊呼不止。
因为当地驻扎有部队,售票大厅的工作人员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带蔡元恒向闻讯赶来的车站管理人员说明情况后,一个特意标注了军人优先的收票窗口内,精神有些疲惫的工作人员立刻配合地起身朝正在排队等待的群众宣布了优先为军人售票的消息。
似乎也理解这些群众焦急的心情,广播中的声音最终的致歉,动听中显得格外感人。
“爱军就是爱国防,拥军就是筑长城。车站全体工作人员为带来不便的乘客致以诚挚的歉意,同时也为我们可爱的解。放。军官兵,
献上衷心的感谢和敬意。”
因何感谢,因何致敬,那个声音甜美的姑娘没说。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随着拥挤着抢票的群众自发向窗口两侧退让,忽然间,夏承安感觉心里一暖。
因为这个答案,他们这些接受感谢和致敬的人心里最清楚。
不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军装,而是他们身上肩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