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猜中了,又一次,秦昭月又一次算计他的婚事。打着为他着想的名头,实为巩固自己的权力,让他的登基之路更加顺遂。
他不反感他人的利用,只反感这样两面三刀的虚伪。
说着亲近的话,脑袋里却都是寸寸算计,好将人的分毫都压榨干净。
何况,顾越……
顾栩的出神不过是一瞬间,他很快肩膀放松,重新抬起眼睛看向秦昭月。
这个人,实在很下血本。恐怕景榆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景存精心呵护的两位妹妹,就这么在“关系好”的太子手中,宛如物品一样分来分去。
不过是担心无法将两位姑娘的利益最大化罢了。
“殿下抬爱,顾栩实在不敢担当。”顾栩皱眉说道,“我尚未复职,孑然一身。况且先前恶名在外,双亲又疑罪未明……实在配不上景氏的千金。”
“小栩,切莫妄自菲薄。”秦昭月笑道:“你双亲之事,明眼之人都看得出究竟有何蹊跷。尽管慎王一家已然长逝,但你身后还有苏家,苏家名门,桃李遍天下,文武相配,自然一等一的好。”
顾栩想,文臣武将自古对立,不都是帝王在背后挑拨?若是臣子勠力同心,这个皇位,无人能坐的稳当。
他笑了笑:“殿下青眼,顾栩实在惭愧。只是结亲一事,到底要看景榆妹妹的心思,我们为着利益使然,就强要人托付一生。”
秦昭月欣慰地笑道:“小栩能有这话,景榆妹妹定然欣喜。一个以她利益为先的夫君,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
顾栩颔首:“殿下,只是毕竟,敦信伯刚刚过世,还请让我为这养父之名守孝一年。”
“这……”秦昭月愣住。顾栩对顾大石应当只有仇恨,为何还要守孝?
“我恶名在外,实在不愿再多口舌。”顾栩道,“还请殿下成全,也让我们少些把柄。”
秦昭月略微皱眉:“此事……我会考虑。”
……
景氏府中。
景榆豁然起身,脸有怒气,毫不客气地道:“凭什么姐姐嫁人,我也要嫁?!一个从未见过的家伙,就要我托付一生,实在草率!”
景桑坐在一旁,缄口不言。
景夫人面含愁绪,低声说:“景榆,事关全族荣光……”
“全族荣光有姐姐一个太子妃还不够?!”景榆猛地拍桌,竖眉叫道:“姐姐终身囚困后宫,身不由己,你们可曾想过?”
景桑冷声道:“自我出生之日起,便已经定下了今生命运,景榆,不必为我难过。”
景榆抿了抿嘴,忍住鼻根涌上的酸涩。
“太子与皇后不会眼看景氏权势落于他人。”景戍道,“景榆,顾栩此人,是你最好的选择。”
景榆道:“最好的选择,父亲,你真不觉得这是秦昭月的阴谋?”
“放肆!”景戍大怒道。
景榆丝毫不惧,道:“顾栩背后是苏家,苏家,最显赫庞大的文臣世家,我们景氏与之搭边,能落得什么好处?父亲,你莫非没有读过史书,为何历朝历代都是文武相斗,因为他们不能联合,一旦联合起来,皇帝岂能安然高坐,秦昭月此举,必然不怀好意!”
景桑道:“景榆说的不错,只怕届时,又要来一出丧妻丧夫之计,苏家对苏怀月那般宠爱,我们又娇惯景榆……这仇,怕是要结上百年。”
景榆说:“当年慎王与苏怀月为何蹊跷自焚,还不是慎王世代战功,又和重臣家中的宝贝女儿结亲,这才引起了忌惮。如今是乱世不假,秦昭月需要我们的助力,因此找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待他登基之后呢?”
景戍道:“顾栩与苏家并无太深的联系。秦昭月不过是想昭示恩典,这才为你指婚。”
他脸色一冷:“是我手握兵权,不是他秦昭月。届时要动我们景氏,即便是新皇,也要掂量一二。”
景榆大声道:“父亲!秦昭月能安然在太子位上坐这么久,定有他的手段谋划,怎么可能只依仗景氏军便与人争斗,你不要轻视了他!”
景桑也说:“不错。景氏军权炙手可热,他竟忍受这么多年,如今才提出成亲之事,可见胸有城府,不只看蝇头小利。”
景戍看了她一眼:“你是未来皇后,皇家之人,怎能在此多话?”
景榆大怒,景桑却神色平静:“既然父亲认为我已是外嫁女,我便不多说了。”
景戍道:“无论如何,这亲,你必须结!定亲之前,你就老实待在桑榆院中,哪里也别去!”
景戍拂袖而去。他胸中考量,岂是后宅女人可懂?景氏若有实权在手,便不怕秦昭月翻脸,何况,还有景存!
景榆愤怒地踢了一脚桌子腿。
景夫人愁容满面,一时也拿不出好的主意来。
景桑看着妹妹,眼圈通红:“还不如共入东宫,届时还能照应一二,跟了顾栩,前路实在坎坷。”
景榆赶紧走到姐姐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别怕,姐姐,我会想办法的!”她这样说着。
……
入夜。
桑榆院中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只剩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