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发生了这样的悲剧,大家的心里都跟着不痛快。
晚上,他们难得坐在北屋里聊天。
昏暗的油灯摇摇晃晃,像个爱听故事的火娃娃。
三娃跟老四头一天一声不吭的回来,也是顾念着人家沉浸在悲伤之中,难免会顾不到他们。
不就是一碗饭吗,回家又不是没得吃。
只是今天他们这样一闹,将人搞得很窝火,难免要跟他争一争。
大家都很好奇,便让三娃跟老四说说,李堂家里现在怎么回事。
“我看到那个跟李堂鬼混的女人了,她还帮着李堂家做饭,也不知道她脸皮怎么那么厚。她个子挺高,一双丹凤眼很是妩媚,皮肤也很白净,挺俊的,他男人李孟春个子矮了些,但长得挺好看的,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挺般配的。”
老四不满的嘟囔着,“哪怕他们家的人不让说,大家在地里挖坟坑的时候,庄子上的其他人骂那个女人不检点,是她主动勾搭李堂的,每次锄田都要一起去,根本不顾自家男人的脸面。”
他说的这些事,宋春雪再清楚不过,便安静的听着。
三娃坐在炕头边陪秀娟玩,时不时的搭一句。
“他们临时去乡里买的柳木做棺材,李堂家里紧巴巴的,没有钱买,还是李孟春掏钱买的。”三娃看向宋春雪,“李孟春他爹还问起你,聊了两句。”
“哼,”老四冷哼一声,“人家根本没有我们想象的难过,死的是他的弟弟和侄媳妇,却跟没事人似的,跟每个人都能聊两句。”
三娃搭腔,“可能也是嫌事儿不光彩,怕被人笑话,装出来的。”
宋春雪没说话,但再次听到这事还是替李堂媳妇不值。
出了这么大的事,庄子上的人晚上睡得很早,因为晚上出门都感觉凉飕飕的,挺害怕的,她都不敢去外面取尿盆。
都说横死的人是有怨气的,更何况是月子里寻死的女人。
“那个孩子怎么样?”江红英满脸心疼的问道,“才那么大点的孩子,还在吃奶,娘说走就走了,他吃什么呀?”
她抬手摸了摸秀娟的后脑勺,“虽然秀娟是个女孩儿,但我还是一样的疼爱她,那傻女人是怎么忍心的,怎么活不是活着。”
宋春雪心想,若是让他们知道那个女人死后一直跟在孩子身边,看着孩子长大,可能会吓坏他们几个。
“可能还是一时气狠了,没想那么多,她后来肯定后悔了,为了别人作践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宋春雪拍了拍枕头,“你们都不睡觉了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老四吓得一骨碌跳到炕上,惊恐的看着门口。
秀娟都被他吓到了,连忙钻进三娃的怀里,大声的哭起来。
下一刻,江夜铭挑起门帘进来。
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他面无表情的问:
“怎么了,看你们的灯没灭我就进来了,晚上忘了烧水,我渴了,有水喝吗?”
大家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都没想到他会进来。
宋春雪动了动嘴唇,眼里划过复杂的神情。
“在桌子上,你自己喝,怪吓人的,”江红英指了指桌子的方向,“你怎么进来的,大门不是在里面关上了吗?”
“没关啊,我看到门开着一条缝就进来了,不然我还能翻墙进来?”江夜铭端起瓦盆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那我还不如喝窖里的生水。”
说到窖里,大家都想到了李唐家的那口水窖,肯定没法用了。
有些可惜,辛辛苦苦挖的水窖,以后看到还得绕道走。
“老大,你不怕吗?”江红英没忍住问道,“你还不快回去睡觉,在外面都没个院子挡着,想想都不踏实。”
“怕什么?”江夜铭坐在地上的矮木墩子上,“你们聊什么呢,我听听。”
他自顾自的道,“我那天正在菜园子里坐着,想割点娘的韭菜,就听到有个小孩凄厉的喊了一声,哭得让人心慌,没多久就下面的人着急忙慌的喊人帮忙,说是有人跳窖了,我又走不动,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去。”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对宋春雪道,“我也算是尝了尝娘的棍子有多疼,以后再也不敢跟娘对着干了。”
老四看了眼三娃,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春雪也觉得稀奇,老大这是忽然脸皮变厚了,想着法子要跟他们聊天?
他的心里不是只有他的阿凤吗,怎么忽然转性了?
奇了怪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别惹我生气,谁气我我就打谁,一视同仁。”宋春雪笑他,“不陪着你的阿凤了,她怕的待不住怎么办?”
“她今晚上没跟我饭吃,我自己做的荞面刀削,”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娘,你的浆水给我分一点呗,陈凤不会投浆水,已经坏了发臭了,这么热的天没有酸饭吃,我口干的不行。”
江红英瞪大眼睛,略显滑稽的看着宋春雪。
她就差没说,娘你看啊,老大跟你一样投过胎了。
宋春雪剜了她一眼,在被子下面掐了把她动来动去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