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看向老大江夜铭,他咧嘴露出大白牙,笑得傻呵呵的。
“你空着手来啊。”宋春雪看向他手里的碗,是刚才给他盛肉的那只。
“把你们的碗拿来,这碗是我的。”
“好,我这就去。”
很快,老大拿了两个碗回来,放在灶台上等着捞面。
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宋春雪越看越奇怪。
“咋的,你这两天拔麦子拔得挺认真,能坚持几天?”
“五天。”江夜铭如实回答。
他不像之前浑身是刺,傲慢狂妄,一举一动都跟宋春雪有隔阂似的。
他的眼神真诚了许多,隐隐中跟宋春雪亲昵了许多。
“之后我就去打土砖,李家大场下面的那块地我已经快拔完了,过些日子就能夯土砌墙了,年前我总要住进新家,那个时候孩子也该生下来了。”
“嗯,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宋春雪将他的两个碗捞了面,浇了鸡汤臊子上去,“给。”
江夜铭端着两碗面往外走,“不够吃怎么办?”
“今天管够。”
“哎,好嘞。”江夜铭扯着嗓子应了声,傻呵呵的笑着走了。
宋春雪微微摇头,老大这样,难不成是陈凤学聪明了,知道用笑脸讨好处了?
笑着总比黑着脸在她这里骗吃喝好。
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不动她的棺材本,骗吃骗喝不就是每个当娘的活该吗。
若他跟之前一样混账,宋春雪会毫不客气的打回去。
不过,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从没挨过打的老大,怎么被她打了一顿之后变乖了?
他该不会想等到她老了,再报复回来吧?
她甩了甩脑袋,慢慢看吧,老大的脾气她了解,装不了多久就露馅了。
鸡血臊子面特别好吃,若不是吃了鸡肉,宋春雪一口气能吃三碗半。
所以今天她只吃了两碗,记忆中,她已经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血面了。
老了之后舌头会变木变苦,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吃嘛嘛香。
唏嘛香。
“三娃,你吃了几碗?”
宋春雪笑着问他,“过了今天你就十七岁了,好不容易有了读书的机会,等过几天地里的麦子没那么紧张了,你就在家安心读书。”
“还有半个月才去学堂,到时候再读书也不迟,地里的活儿不少,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三娃喝掉碗里的鸡汤,将碗放在桌上,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我去外面转一圈,太撑了。”他将碗摞起来端去厨房,脸上总挂着笑,不再像过去那样自卑怯弱。
陪秀娟躺在炕上的江红英低声道,“娘,三娃真的变了,果然读书的娃会变好看,更何况三娃是他们几个最好看的。”
“是啊,看到他变成这样,脊背挺得直直的,说话的时候也大大方方的,我心里很自豪。”宋春雪揉了揉眼睛笑道,“能让他读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管他读成什么样,我都没有遗憾了。”
吃饱喝足打盹儿,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江红英哄孩子睡觉,哄着哄着便眯着眼睛打瞌睡。
“嗯,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以前挺怕你的,怎么一眨眼你就这么知书达理了……怪了。”
说完,她脑袋一歪,枕着荞皮枕头睡得很香,都开始轻轻的打鼾了。
宋春雪哭笑不得,“知书达理?”
会用词不?
隔天中午,李堂端着碗来挤羊奶。
宋春雪跟老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羊困在墙上,死死地摁着它,才挤了一碗奶。
“也不知道三娃是怎么弄的,我看他很轻松就抓住了,怎么我们俩费这么大力气,按都按不住。”
说着,老四将羊奶端给李堂,“你家娃儿喝着羊奶肚子疼的话就煮一下,煮开晾凉再给娃喝,毕竟人跟羊不一样。”
“嗯,我知道了。”李堂从腋下的布袋子里拿出两块馍馍,“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两块馍你拿着,总不能让你家的羊羔子饿着。”
他手里的馍馍还是白面的。
宋春雪笑道,“那你不应该拿馍馍啊,明天给我家的母羊背一点草料,毕竟娃吃的是母羊的奶,该好好喂的是羊。”
“那麦麸行吗?”李堂盯着碗里浓白的羊奶,全然没了曾经的傲气,“我家里没养过羊,你觉得可以我明天背一点。”
“当然行。”宋春雪叮嘱道,“不要多拿,你们家多余的,没坏的麦麸或者尕洋芋都行,若是你们家本来不多就算了。等以后你们家有了再给也不迟,先把孩子喂大才是要紧事。”
“嗯,我回去看看。”
李堂捧着碗离开,纤瘦孤单的背影,在炎炎夏日中格外渺小。
人死不能复生,孩子是他们的希望。
希望李堂能吸取教训,以后……
算了,人总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十几年后,他跟那个李孟春的媳妇儿,还是一起干活一起锄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夫妻俩。
午后,老四借了把剪刀,稍微睡小半个时辰的午觉,宋春雪母子三人在羊圈里剪羊毛。
等太阳没那么晒了,还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