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喜欢吃懒疙瘩,荞麦面扁豆面和一点莜麦面,调成适当的比例,口感不比白面差。
晚上吃了浆水调的懒疙瘩,肠胃更舒服。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桌上不仅有老韭菜腌的咸菜,还有一碟子老葱炒肉。
母子三人吃得无比安静,三娃跟老四一句话也不说,宋春雪吃完就让老四去洗碗。
老四虽然面色不好,但没有拒绝。
他在一旁洗碗,宋春雪在另一个锅里烧热水,打算好好洗一洗。
炕烧得还不够热,还需要点时间,所以她今晚上睡得晚一点。
羊粪烧的炕最热,今晚上她可能热的睡不着,所以身上不能脏,不洗澡出了汗会很难受。
这样想着,她很快提了一桶热水去了北屋。
老四欲言又止,却一直没有开口。
他还从未见过娘跟她闹脾气不理人的模样,之前老大在门口草窑住的时候,娘也能跟他碰了面一句话不说,如今轮到他头上,他心里难受的要命。
洗过碗,他蔫了吧唧的来到西屋。
西屋没有点灯,三娃也没打算睡觉,双手垫在脑后,靠在还没拆开的被子上,呆呆的看着房顶。
老四知道,他肯定是在怪他惹了娘,养了九年多的羊都要卖掉,他舍不得。
但老四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三娃,你去跟娘说说,让她晚点卖吧,我跟那些同窗商量过了,如今是最冷的时候,就算是出去能找到活儿,我们肯定干不了太久,还是等过完年再说,我再放两个月。”
三娃没吱声,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
“三娃,你听到没。”老四气不过抬手推了推他,“你现在就去跟娘说。”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三娃转过身背对着他,“天冷了,在山里放羊特别冷,娘肯定是不想你受苦才要卖掉的,早晚都要卖,何必计较这两个月。”
老四气得不轻,却又无法反驳。
他是嫌太冷才不愿意放的,冬天本来就冷,赶着羊在山上站一天更冷。
羊皮大袄穿上都不管用,他的鼻子都快冻肿了。
他只是觉得,娘这样做让他接下来的两个月在家里怎么待着,离过年还早,他总不能天天看着娘的冷脸,心里有苦说不出吧?
“你说娘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她说好要十日之后回来的,怎么才三日就回来了?”
三娃在黑暗中轻笑一声,“若是再晚来两天,娘怕你跟大哥把房子都掀了。”
“……”老四张了张嘴,“三娃你现在说话挺横啊。”
“能有你横?但凡你听进去一句,娘也不会那么生气。上次的事,娘本来就跟大哥彻底生分了,如今你竟然为了几百个铜板,将娘辛辛苦苦收回家的粮食给了他,他是怎么有脸搬走的?”
三娃气得坐起来,“他的脸上是糊了兔子皮吗,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如果他还算个男人,娘一个人在山里拔粮食的时候,哪怕他抽空帮几个半日,不用老大开口,娘就把粮食给他了。”
他冷笑一声,“呵,可是娘忙的时候,他就跟瞎了似的。娘刚回了娘家,他就长眼睛了?”
老四抠着被褥下面的席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你,娘为什么忽然要回娘家你忘了?”三娃看向老四,“是你不想放羊了,娘懒得说你,却又怕被你气的骂人才走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老四气得站起来,“三娃,你别得寸进尺,教训人还上瘾了是吧,我……”
“三娃说的没错,”忽然,宋春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四从小被我惯得,遇到事儿只会给自己找借口,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所以,你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老大更甚。”
“怪我以前不懂得教孩子,如今已经成这样了,我还能咋的?”宋春雪淡淡道,“早点睡,明天把羊卖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以后老四去外面闯,你若是混不下去了回来,我也不会不要你。但你若是下次还这样推卸责任,明明做错事还死不承认,那你就去老大家吧,谁爱管你管你,反正你们的翅膀硬了有主见,我不过是个大字不识几个,只会种地的老寡妇而已。”
“……”老四怎么觉得,娘这么故意说自己,就是在打他的脸。
次日一早,宋春雪烧了蛋花汤,就着三娃做的猪油脆饼喝了一碗半。
三娃老早起来,给牲口添了草才进来喝汤的。
而老四还在炕上没起来。
“我去叫他。”
“别管他,他爱去不去。”宋春雪淡淡道,“他不去就算了,你找个绳子将头羊拴好,其他的羊就丢不了。”
三娃忍不住笑了,娘好像赌气似的,爱去不去爱吃不吃这样的词说的挺多。
也好,总好过大嗓门吼两句,换来不满和拉得比驴脸还长的脸色。
“难不成,娘也回娘家取经了?”三娃难得调笑。
宋春雪愣了一下,没好气的踢他一脚,“你还学会挤兑你娘了。”
取经可不是什么好词儿,一般都是婆婆形容儿媳妇从娘家回来,就会换一副面孔,肯定是娘家人没少给她教导如何对付婆婆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