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公公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哆嗦。
“奴才…奴才……”
看得出来,他的胆子并不大。
这皇庄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油水的地方,但凡有些能力和手腕,都能想方设法调到其他的地方去。
一大把年纪还愿意留在此地,应当是个本分的性子。
可一个胆子又小又本分的人,却做出了那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欺骗主子。
他必然是有所求的。
五公主也明白过来,睁大眼睛。
“对呀!我正奇怪呢,你们这庄子里的丫鬟也太没规矩了些,我和平阳公主说话,哪轮得着你们插嘴?”
倒像是故意安排的一般。
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之下,戴公公缩着身子,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住院子里的孩子无辜,大多出生都很是可怜,若这次能跟随着公主度过此关,还请公主给孩子们一条出路。”
他没本事,孩子们的父母也没什么门路。
若没贵人帮衬一把,这些孩子长大了也只能走父母的老路,走不得离不得,只能守在这郊区的皇庄里,当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的奴才。
他并不为自己求好处。
这出乎姜姜的预料。
姜姜的目光穿过跪在地上的人,向后看去。
这么一闹,原本躲在房子里的小孩儿都跑得出来,年纪大些的站在前面,年纪小些的或被父母抱着或躲在父母的腿后,一双眼睛怯怯的看过来。
有好几个,甚至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
却穿着粗布麻衣,手上脸上有冻疮的痕迹。
“他们与你应当无亲。”
戴公公苦笑一声。
“老奴残败之身,哪来那个福分娶妻生子。”
回头看着那些孩子,神情柔和许多,就像看到了希望。
“老奴只是觉着,他们不该被饿死。听闻公主仁厚,老奴才生了这些许妄想,公主聪慧,竟一眼看穿。”
若今日有什么意外,那些侍卫们保护的必然是公主。
这庄子里的女人孩子,能活下来的就算运气。
他是皇室的奴才,没那个胆子反叛。
用性命挣扎着,堵的不过是上位者的一时仁慈。
原本以为平阳公主年纪小,他们卖卖惨,说不定公主一时心软,度过这劫难之后,也算孩子们的造化。
“欺骗公主,罪该万死,老奴愿用性命抵罪。”
他说着,一咬牙,竟然站了起来,脚下的功夫比平日里还要快一些,直直的朝柱子上赚去。
“暗六。”
他再快,也没有暗六快。
一把手抓住了戴公公的衣服后领,把人压到公主的面前。
戴公公:“老奴罪该万死…”
姜姜:“我答应了。”
戴公公一顿,脸上的绝望渐渐被惊喜代替,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正准备谢恩,可公主已经走了很远。
姜姜大老远的听到后头那人声音嘶哑的谢恩,额头磕在地上发出蹦蹦的声响,想必流血不止。
摇摇头。
“让老人小孩回屋子里去,不许出来,其余人继续警戒。”
总归也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让这安静的庄园有了危险。
五公主愤愤不平。
“母妃说的对,这外头的人心眼贼多,就知道说些好听的欺瞒咱们,今日这个更加过分,也就你脾气好,还既往不咎。”
“在五姐心里,我脾气很好?”
哪来的滤镜?
可五公主却连连点头。
“若我被人欺瞒利用了,一定要狠狠的打那人板子,你别伤心呀,被他这种人骗了不算什么,咱们待你肯定是真心的。”
五公主好像把她当成了陶瓷娃娃。
姜姜并不伤心。
跟在父皇身边,她没少看前朝的那些大臣的明争暗斗,也看多了那些老狐狸耍心机互相演戏的名场面。
有一些情感丰富的,甚至会直接跪在父皇面前大哭,差点连她都骗了过去。
但父皇说,都是假象。
作为上位者,手上拥有一定权力之后,必然会遭到许多人的觊觎,有人为了从你手上夺得好处,会想尽办法,演戏不过小儿科而已。
那戴公公的手段又不算多高明。
派来的小丫头连词都没背熟,中途还卡了好几下。
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是新鲜。
她从前只看到别人这么对父皇,还是第一次独立面对这些。
五公主会觉得生气,是因为她认为天底下人都是她的奴才,都应该无条件的服从自己。
就像暗六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地向公主效忠,为了守护公主,献出自己的性命。
甚至就连她家父皇,骨子里也有些唯我独尊。
可姜姜偏偏又听母妃讲了那么久的民主。
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别人甘愿赴死。
戴公公承受了风险,不敢背叛自己,不过是想动点脑筋,为孩子换点好处罢了。
算计的还是姜姜的心软。
她知道这很正常。
可她还是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