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了新年。云缨接到一纸谕令:皇帝令她进京述职。
《大陈律》有规定:凡是外派的官员,每隔两年进京述职一次。她的任期只有半年,按理说没到期限。但算来自从前年武陵贪污案伊始,武陵的情况就无法上达天听。那么陛下让她回去说一说民生,也在情理之中。
这下又忙活起来。
交代完了县衙的事务,她和汤恩和两个便上了路。因为火耗银子克扣得少,今年的武陵县衙比往年都穷。他们买不起马车,都是骑马赶路的。到了晚上,有驿站就住免费的驿站。没有驿站,要么住破庙,要么住客栈……旁边的马棚。
出了南直隶,过了黄河,一路尘风颠顿,用了半个月的光景便到了京城。
本来她和汤恩和商量好了大早进城,晌午进宫。因为晌午是陛下接见回京官僚的时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赶巧了在傍晚时分进的城。看天色不早了,便商量着:不待第二日传唤了,今晚进皇宫。明早再让翰林院递牌子。
反正汤恩和在皇宫里面有住所。
在宫门口递上鱼符的时候,几个侍卫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汤恩和有些气闷:他本来也算是内廷的红人,连门庭禁卫都要给几分面子。但是双王之乱过后,宫内外的禁卫都换了一茬,这些初生牛犊不长眼,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回京小吏。
但想想也是:一路风尘仆仆。再不好好收拾一下。彼此看着都像是邋遢的农民。
云缨随身带了一包裹的账本,她自个背着进了翰林院。这幅样子,倒是把当班的冷寒吓了一大跳。问清楚了原由,才冷冰冰地喊来陆海楼安置她。陆海楼瞄了她一眼,将包裹接过来。两个人不声不响走到了翰林书艺局的小别院。
陆海楼将账本放了下来,替她整理归类各项报表。她看到这屋子里摆设整齐,很是诧异:“这里有人住过吗?”
“我住过,怎么了?”
“没事没事,陆哥哥住过就好,一定是鬼神不近身的。”
陆海楼一副嫌弃状:“你才是……臭成这样才是鬼神不近身……给我好好洗洗。你几天没洗澡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看人家一身翰林学士服,风度翩翩,飘飘然檀香。看看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当即表示:我洗!
洗完了澡。她换上大红的官袍。一路上,这官袍压在行李底下,直到进了宫才敢穿起来。想了想,还是以驸马的官衔应付待人接物比较妥当。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芊芊。大半年了,虽然鸿雁传讯不断,但是她还是特别记挂芊芊。
当然,还有郑君琰。不过如今梁王殿下入主东宫。可不容易见到的啊。而且……她抱了一分顽皮心思,想给郑君琰一个惊喜:他要是忽然看到自己来了,该有多高兴啊!这样安排待人接物,也是防止皇帝老狐狸认为:她把粱王看的比公主还重要。
因为穿着官袍,所以走在宫中倒也方便。皇宫还是去年离开的模样。因为新年刚过不久,黄琉璃瓦、青砖地、铜鹤,日晷都擦拭一新。她熟门熟路摸到了凤祥宫。人倒是没惊动,只走廊上的鹦鹉咕咕两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驸马爷!”
正呱噪着,走出来一个小宫女啐道:“扁毛畜生叫什么!”
云缨背着手笑道:“它叫的没错。让它叫吧!”那宫女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驸马爷?!”
“什么驸马爷,小栗你也是疯了不成?”说着又走出一个宫女。看到她,这宫女叫比这鸟还大声:“真的是驸马爷?!”
终于两个宫女的叫声引出了芊芊。还是二月的天气,芊芊披着厚厚的银白狐裘,嫩而薄的皮肤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容颜有春花的娇,朝霞的艳。看到自己,眼眸如二泓明亮的秋波,荡漾出款款涟漪。唇启,露出一行粲然如玉的牙齿。
“云缨?!”惊讶过后,那眼眸又弥漫上一层水雾,真是个隔雾观花。她几乎看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芊芊,你真漂亮。”
芊芊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你真是的,回来都不告诉我!”说完,就红了眼眶:“一去半年的,还不记得带个准信儿,真是叫人担心。”
几个宫女会心一笑:看,公主和驸马爷好着呢!不愧是小夫妻两个。
偏偏她也作出求饶状:“好娘子。为夫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说的一众宫女笑得花枝乱颤。芊芊霎时脸红,像是冬日盛开了桃花。她看了看左右,拉着芊芊进入了凤祥宫。斥退了左右之后,问道:“最近陛下那边有动静吗?”
陛下忽然唤她回来,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感觉告诉她:约莫是和君琰有关。
“云缨……父皇他,让粱王随冷大人和邱丞相读书。”芊芊踟蹰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还让,让安阳郡主也跟着他一起读书。”
陈珊?好的。她接受。再问:“还有什么吗?”
芊芊别过眼去,颤巍巍挤出一句话:“十天之前,钦天监正范之焕的女儿范娉婷……被陛下招入东宫。做梁王殿下的贴身宫女。”
范娉婷……好的。非常好。陛下做得真好啊。云缨无言以对:果然被她猜中了啊,陛下召回她,约莫是要劝说她放弃梁王了。忽然觉得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