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转,过去种种似乎已褪去颜色,被不断翻转回忆弄得连细微处都难以躲藏,他越来越多地记起那个小姑娘站在嶙峋的山道上,倔强地鼓着腮不肯让他牵手的小模样,记起她依赖地靠在他后背时隔着几层衣服传递来的温度。
想起帮她扎头发时绕断了一根头发被她瞪了眼,想起让着她打他出气时她亮得承载了灯光的眼眸,想起她闻见不喜欢的味道时不自觉皱起的小鼻子,想起难得害羞时在地上一下下点着的脚尖,想起她飞舞在琴键上的手指……
那是他养大的小天鹅,连一根羽毛都值得他放在密码箱里锁了五六层保藏。
唐泽陂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转头看向窗外昏暗透了的天色,隔着不远处就是其他人睡熟了之后的呼吸声,而他却连睡着都不能。
明明累到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却连眼睛都不敢闭。
闭上了眼睛就会想她,想得整个心口都生疼,恨不得蜷缩了整个人。
“我绝对不会再和你有一点瓜葛。”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唐泽陂用力地捶了下墙,钻心的疼痛从指节上传来,好歹缓和了下又开始被不断勒紧的心脏,对面床铺的被声响弄得转了个身,含糊了句梦呓接着睡去。
等到第二天起床,手忙脚乱收拾好自己才险险赶到教室的许垚喘着粗气趴到了唐泽陂占好的座位上,往上一瞄就看见了他熬得通红的双眼,忍不住就啧了两声,“昨晚又想着哪个姑娘想的一晚上没睡?”
首大的人谁不知道如今学校综合第一的那位唐家少年隔三差五的就会脾气不好,完全就是想女友想出来的欲求不满的模样,撞上去一个就死一个。
唐泽陂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垚打小和他认识,当年还因为种种原因和他打过好几架,自然知道他想着的人是谁,对比了下当初唐小霸王的威风和如今的惨样,心下的气都顺了不少。
“喂,你知不知道今年学校特招了几个名额进来?听说是专门为了二区培养的,光面试就刷了三轮,准备训个四五年就直接进二区了。”
唐泽陂只在听见二区的时候垂了下眼睫。
啧啧,不得了,二区和某人挂在一起之后,恶心度都直接掉了三个等级啊。
许垚轻咳了声,知道和他绕圈子没用,“我昨天被拉到老克办公室挨骂的时候瞄了眼,宋静好笔试面试的成绩都在第一,不过老克有些不满意她的年纪。”
十五岁,训完了也才二十岁,心性都还不稳,的确是不太合适。
二区这些年损失的人,除了任务失败的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回来之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问题的,毕竟接触的任务对象大半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整个过程下来,直接崩溃的都不在少数。
记忆可以被储存,但有些下意识的反应和习惯却已经潜移默化。
许垚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应,瞄了眼上面正讲着暗杀技巧的老师,用手肘撞了下唐泽陂,“怎么样?你到底听懂了没有?老克不是一贯听得进去你的意见吗,你就过去和他说说,就说宋静好不适合二区,让他给挪到一区来。”
“虽然说我们今年也就毕业了,不过以你的资质,在一区当老大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直接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也就免了你整宿整宿不睡,担心着她被别的臭男人给抢了。”
他说着就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相当不错,还没得意上两秒钟,一颗来势汹涌的粉笔就击中了他的眉心,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满脸狞笑着朝台下人晃了下手里的握着的十几截粉笔,红橙黄蓝,没有个颜色是重复的。
“这堂课被‘杀’的人,期末考核都为6999分。”
他们每门课的毕业合格分是70,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四舍五入。
许垚捂着额头“靠”了声,硬是搓红了眉心也没搓掉那绿油油的一点。
下午的时候,唐泽陂还是去了趟老克的办公室,进门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那份名单,老克翘着二郎腿端着个紫砂壶一口口啜着,手指就点在宋静好三个字上绕圈,正是他万分纠结的模样。
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进来,眼睛就像是被黏在了那三字旁边的照片上,小小的一张照片,都能被他□□裸的视线看得烧起来。
“我才想起来,小唐你也认识这姑娘吧?”
老克是维衡第一批的任务执行者,大风大浪都见过却是愈发的不着调,上次做主将年龄未满的唐泽陂破例插班进来就是他拍的板,这次整出来的特招又碰上了个令人烦恼的特例。
“现在的后生还真是可怕啊,那小姑娘,别的不说,第一面见着,要不是年龄上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我还以为是你生的女儿,从那些小表情到处理事情的方法,看上去和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唐泽陂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张照片上撕开,心里却早已对比好了她这两年间的变化,长大了,眉眼之间渐渐化开,脸上的那点婴儿肥消失殆尽。
“她不太像我,”他走过去坐下,拿了静好的报名表翻着,从比记忆中多出来的那几个奖项中来推测她这两年的变化,“她比我更勇敢,也比我更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