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已经备好明日出摊的餐食,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步入暮年的老头,精力已不似年轻充沛。早些入睡才能撑起明日一天的体力花销。可惜老了,连睡眠时间都格外吝啬。
他忽然想起,以前阿囡还在的时候,他可是能整夜不眠,第二日辰时准时起床,为她煮上一锅热粥。
“陆仁。”有一道声音自虚空处传来,回音在陆仁耳中回旋。
“谁?”
他睁开眼睛。那声呼唤后格外寂静。
陆仁坐起身,借着月光环视房间。
没有人,是幻觉吗?
他忍不住敲了敲头,暗叹: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参加美食争霸赛了吧。”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谁,你是谁!”
陆仁猛然掀开被子,身体都在颤抖。
“这不重要。”
那道声音说:“如果你这次拿不到第一,你就无法再和你的孙女见面,不是吗?”
陆仁脸色涨得通红:“不,不!”
“阿囡会回来看我的,她说过,她不会忘记我这个爷爷!”
那道声音呵呵笑了两声,像是嘲讽:“哦,没有任何血缘的爷爷?你如何觉得你家好阿囡过惯佛门骄女生活后,还会回到你的茅屋?”
这话戳中了陆仁最隐蔽的心思。
他和阿囡相依为命,但阿囡并不是。她只有抛开他,才能走得更远。
声音还在继续、幽幽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说:“她若念你,为何一封信都未曾传来?”
陆仁抓起枕头,朝着虚空扔去:“不可能,这都是你的胡言!”
“不,这是你心里的声音,我只是帮你说出来而已……”
“你说我胡言?嗯,怎么不是你虚伪呢?”
“为了你说的成全、未来,你把你唯一的寄托送走了。她被佛门选中,不仅不感念你的养育之恩,为你带来实质获益,便连书信都未得到一封。”
那声音终于停下,给陆仁思考的时间。
一炷香后,声音轻柔响起,带着无尽的诱惑:“你不想夺得这次比赛的第一,见到你的不孝孙女,好好质问她吗?”
陆仁坐在床边,身体佝偻,头垂落、垂落,贴服在大腿上。
粗硬的胡茬穿过薄裤、刺向大腿。裤腿下的那双腿毫无预兆地颤抖。这是今日站了一天的后遗症。
确实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争霸赛。
他开口,双目有些浑浊,像是隐匿黑夜:“我想。”
那道声音继续诱惑:“单单是想,还不够。”
“你想要什么?”
“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会帮你实现……”
陆仁抬起头,眼白变成纯粹的黑色,在月光下如同深渊,近看还有黑雾翻涌。
“我要做第一!”
“我要去见我家阿囡。”
“我要质问她缘何抛下年迈的至亲,孤身前往万上佛宗。”
“我……她凭什么年纪轻轻,便得佛门另眼相待?”
“她的厨艺凭何在我之上!”
“要是没有我,要是没有我,怎么会有她的今天!”
……
一声声有理无理的质问从他口中吐出。陆仁越说越快、越说越兴奋,直至最后猛然站起。面容充血,模样几近癫狂。
“你帮我,你会帮我的,你说了你一定会帮我的!”
被动者反握时机、良善者满目狰狞。那道声音习以为常。
情绪本就一体两面,人嘛,都是这样。
“对,我会帮你。”
那道声音不觉冒犯。这是多么美妙的欲望,多么诚挚的能量啊!
“相信我,你会得偿所愿的。”
黑雾从木屋中退散。墨点滴入水缸,就算被稀释,水也不是之前的清澈。
……
沈衿与方寸在百味城中绕行了一圈。佛宗下辖的五大城,终日佛光普照,是难得的祥和之地。
凡事盛极必衰,完美之下隐藏着侵覆暗流,只待契机催动,便是覆巢之祸。
城里人毫无感知、依旧欢乐。他们今日最大的纠结便是投几分给参赛选手。
忽然,自灵台处传出一阵骚动。
人群忽然躁动,朝着灵台涌去。像极了天材地宝出世,群雄争抢去夺的模样。
沈衿拦住一个人询问时,还被他不耐地甩手打断,头也不回朝灵台跑去,像是有一群鬼在撵。
方寸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眉头紧皱。这群人状态不对,若是出了件闹事要去看热闹,大抵都会敲锣打鼓。
而这群人,密而不发,这般急促的赶路,更像是去抢某样东西。
既怕去晚了轮不到,也怕更多人知道要和他抢。
“我倒要看看,前方有何种机缘。”
竟是将她的能力都压下一头。
方寸也有同样的意思。他与沈衿的侧重点不同。此番大规模聚集,不说别的,便是踩踏都会造成伤害。
城里的护卫军又姗姗来迟,迄今骚动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未见任何小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