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灵是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的。
偌大的套房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响个不停,全是乱七八糟的信息,有关心的,也有探究的。
她优先回复了公司有关的信息,给林羽诺报了平安,然后打通了蒋铮涛的电话。
“岑总…”
“给我叫辆车,定位微信给你,顺便让司机给我带盒药。”
一开口,声音沙哑,连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略带慌乱地挂断电话。
最后还是蒋铮涛亲自开车来接的她。
“我记得公司有司机,不需要你…”
“岑总!”
这次换蒋铮涛打断她,这也是他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岑灵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静候他的下文。
她实在是太疲惫了,公司还焦头烂额,秦彦山猜不透,没力气再立人设立威,更何况和蒋铮涛相识也有几年,他至于她和林世仁一样,已经算半个大哥了。
只对视的这一眼,蒋铮涛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眼角眉梢的憔悴,声音不由自主放轻,斟酌着开口:“您还好吗?”
岑灵闻言“嗯”了一声。
心中纷乱如麻,她实在说不出“没事”这类的字眼,但她更没有和别人吐露心事的习惯,或者说她的本能就是向别人封闭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
唯一能看透她细小心思的人,如今已经成了她眼前一切烦恼的制造者。
她不愿说是蒋铮涛意料之内,暗暗叹了一口,除了把车开得再稳一些,他做不了更多任何事。
岑灵闭上眼。
她和秦彦山没有和好,她知道。
如果和好如初,秦彦山是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的,他会陪在旁边,让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公司结清了目前所有的工资,早上她一去就收到了从保洁到高管各个层次的辞职信。
一一处理之后,岑灵终于从一堆文件中起身,推开落地窗上唯一的小开窗,靠在那抽烟,失神地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
半个月,还不上欠银行的债,这间办公室,这个公司,她辛苦耗费的青春,向钟凤琴邀功求爱的筹码就要烟消云散了。
“会有办法的,还有时间…”
林世仁开口安慰,却在岑灵转过身,对上她疲惫的双眼时失了底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
岑灵背靠窗台,将整个背部仰于窗外,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烟雾缭绕在她脸前,整个人更加摇摇欲坠。
“他曾经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现在不是了,不是因为有人比他更好,而是因为或许从一开始除了秦彦山就没人对她好。
她那么敏感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些年秦彦山对她的好,更多是像一个强大的主人在宠溺自家受了伤的猫。
说难听些,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秦家早年在国外做军火生意,他是秦家为了保护他,才送到孤儿院秘密扶养的独生子。
她只是因为正好和他眼,被纳入到他的所有物中替他解闷的一只鸟雀。
但就像钟凤琴一样,她需要爱,所以从不敢去深究所谓的爱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怖真相。
一支烟抽完,她快步走到桌前,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拿起车钥匙就要走。
“小灵…”林世仁喊她。
“这几天我怕是顾不上小林,还麻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让她安心上学。”
小灵。
小林。
岑灵大步离开办公室,心中冷笑,或许这也是她被钟凤琴选中的原因之一。
整整一天时间,她跑遍了所有林鸿虎的故交以及曾经所有的合作伙伴,却连一分钱都没能借出来。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不是不肯帮,实在是上面给的压力太大帮不了。
上面指的是谁,她心知肚明。
在去找秦彦山之前,她还是先去了一趟疗养院。
疗养院毕竟是她每年花重金砸下去的,钟凤琴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容貌也只是随着时光自然老去,其余打扮都干净精致,如果静坐不动,丝毫看不出来精神问题。
“钟太太。”
岑灵始终没能将一声“母亲”喊出口,即便在幼年对亲生母亲也是。
在她的认知里,“妈妈”是亲昵的撒娇,“母亲”则代表一份深沉的责任,这两者她从未真正得到过。
钟凤琴坐在长椅上,笑着转过头看她,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见到一个陌生人。
“我是小灵。”岑灵蹲下来,挣扎几番终于握住钟凤琴搭在膝盖上的手。
“小林?”钟凤琴闻言,目光重新聚焦,仿佛一下恢复正常,“不!你不是!”
岑灵垂头收敛黯淡的神色,深呼吸继而抬头道:“抱歉,公司要破产了,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不可以!你怎么答应我的!公司是小林的!你怎么能?!”
钟凤琴瞬间暴动尖叫,慌乱间手挥到岑灵脸上,她被打得歪过头去,钟凤琴还要再来踢她,被医护及时拉住。
“抱歉哈岑小姐,钟太太这是病发,不是冲着你来的…”
一边的钟凤琴还在挣扎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