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楚月,眼神明亮地惊人,冲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叶楚月看着他脸上那神色,知道他总算是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了,唇角也缓缓扬起了一抹笑来。
贾凡和古西不知是从哪儿弄来了灯笼挂在院子里,这会儿那些灯笼渐次亮了起来,整个小院都笼上了一层暖色。
叶楚月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同长生说着,“你虽说比小宝要大上几岁,可说到底,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多。”
“从云中城离开之后你就去了临岳城,在钱老板那医馆里一待就待了好几年不说,干的还是在药库里配药这种很少和外人接触的差事,这其实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你的阅历。”
“小宝也是一样,打小就在那穷乡僻壤的北山村里长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没接触过什么真正有才识的人,读的书也少。”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有好处,就是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你们淳朴善良的心性。”
叶楚月道:“可也有一个极大的坏处,就是你们俩在处事的方面还差得远,许多事情都还要慢慢学。”
长生认同地点头,“师傅你说的对,我一直都觉得,我活了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都没有跟在您身边这段时间学的东西多。”
叶楚月闻言不禁失笑,抬手在他脑门上轻戳了一记,“你这孩子,统共才多大点儿年纪,开口就说什么自己活了那么多年,老气横秋的,这调调都是跟谁学的?”
长生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
叶楚月倒是也没多和他计较这些,突然转了话题道:“长生,如果今天立场对调过来。不是云中城的那些百姓对我有了歹意,而是我在没有任何恩怨冲突的前提下,对云中城的百姓起了杀心……”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进长生的脑海里,让他整个人都悚然一惊,甚至不等叶楚月说完,他便立刻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会的!师傅您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话可不要说的太绝对。”
叶楚月微微扬起眉,脸上的神色清冷,让长生一时间有点儿摸不透她的态度,“就像你之前觉得云中城的百姓们都是质朴善良的好人,可结果呢?”
“人心隔肚皮,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测人性。”
短短的几句话,把长生惊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叶楚月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一样,兀自说着,“而且,我这不是说如果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叶楚月停下脚步,把捏着枯叶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微微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需要去为了我向云中城的百姓道歉。”
“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长生暗暗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神色紧绷地厉害,用力摇了摇头。
就见叶楚月笑着在伸出手指点上他的眉心,“阻止我。”
简单的三个字,让长生瞬间呆立当场。
“道歉没什么意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是道歉了,彼此心里也会存在芥蒂。所以这种时候,你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阻止,不要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我教你明辨是非善恶,教你为人之道,不止是为了让你以此来约束自己,更是教你识人的标准。”
“就像你做错了事情,我会教训你,处罚你一样。若是有一天,你觉得师傅我也做错了事,那你也应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并且阻止我。”
长生闻言就皱起了眉,“可是师傅你不会……”
“连坐拥天下独揽霸权的皇上也都还是会犯错的,所以那朝堂之上,才会需要有群臣谏言辅佐。”
“师傅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会没有犯错的时候。”
“就像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巴豆当成黑豆给你们熬了粥,你明明看出来是我错了,那就该明明白白地把我的错误说出来,避免大家被巴豆祸害。”
“可你若是为了所谓的维护师傅的面子,不肯说出来,这一锅煮坏的粥大家吃了,不止害了大家,可能最后把师傅我也给害了。”
“由小及大,理就是这么个理。”叶楚月道,“若是你清楚的认定确实是我错了,就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只要你是有理的,我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因此而骄傲。”
叶楚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因为我教出了一个明辨是非的好徒弟呀。”
长生僵在原地半晌,心里的那一团迷雾像是渐渐散开了一样,连眼神都变得越来越澄澈。
“师傅,我明白了。”
长生道:“您是想告诉我,越是对待自己亲近信任的人,越是应该慎思明辨。”
“就像这次,云中城有些人对您起了歹心,我若是真的为他们好,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错在哪儿,并且警告他们,绝不许他们越界。”
“若是因为我将他们视为亲人,便不忍心去过分苛责他们,甚至私下替他们揽下责任,那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变本加厉,最后若是真酿成了什么祸事,就是不可收拾的大事了。”
“到那种时候,也不可能单靠着我一句道歉,就能把事情解决抹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