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尽欢大步从角门出了别院,一路朝后山而去。
她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去后面一处溪边呆着。
春花连忙跟在她后面。
进了夏日,周围一片郁郁葱葱。
满目的绿色本应该让人心旷神怡,可徐尽欢心口还是堵得慌。
她一边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一边语气嘲讽地与春花说:“春花,你看看,她说是来探望我的,结果连岁诸山都懒得来,在江州城里住下,让我过去拜见她。”
“我要是去了,她肯定又得拿出长辈的架势教训我为什么不住在徐家祖宅,一个人跑去岁诸山上住。”
“真的挺没意思的,”徐尽欢讽笑一声,“我有时候都会好奇,你说她在萧宝珠面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萧宝珠是康乐郡主的名讳,康乐郡主萧宝珠是汝阳王妃与徐将军和离后,嫁给汝阳王生的女儿。
当年徐尽欢刚出生没多久,汝阳王妃就与徐将军和离了,转头就嫁了汝阳王,所以萧宝珠也就比徐尽欢小一岁半而已。
春花说不上来。
但是,其实她心底里本能地觉得不是。
在京师的时候,她跟着小姐偷偷去看过汝阳王妃一次。
她们甚至还偷偷去过汝阳一次,见到汝阳王妃带着康乐郡主出游时的模样,那么事无巨细,温柔得面面俱到,但是一看到小姐的时候,脸上的笑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次皆是失望而归,后来小姐就死心了。
春花想,小姐大概心底里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徐尽欢嘲讽地笑了一声,“算了,她在萧宝珠面前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
她自问自答地说:“她从始至终看不上的,就只有我而已,她对待萧郁齐那个继子的态度,甚至都比对我的态度热切得多。”
春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嬷嬷或许是好心办了坏事,但是嬷嬷其实有一点也没说错,汝阳王妃,是小姐的一块心病。
只不过嬷嬷总理所当然地觉得,小姐和汝阳王妃和好了,这块心病就好了。
可是,春花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就这样和好了,且不说小姐根本不愿意,再说了,小姐这些年受的委屈又算什么呢?
汝阳王妃从前偏心别人,忽视小姐,难道以后就会把一颗心放端正了吗?
这大概不可能。
徐尽欢越走越快,不知不觉主仆二人都走到了后山。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很费解,你说她那么讨厌我爹,为什么要嫁给我爹,然后又生下我呢?她早当初怎么不在襁褓里把我掐死啊?省得我如今要承她一份生恩。”她说着说着,又气得眼泪啪嗒啪嗒掉。
“诶——”春花一瞪眼,“小姐,不可说胡话。”
徐尽欢一边胡乱地擦眼泪,一边大步朝前面走去。
春花看见前面的人正要提醒她,可是已经来不及。
徐尽欢结结实实撞进了对方怀里。
她抬起头,用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看到了对方的脸。
是谢筠。
眉目如画的年轻郎君站在路旁。
身后是姿态迤逦、叶子苍翠欲滴的山槐,树枝上缠绕着忍冬,开出一朵朵小巧可爱浅黄色小花。
徐尽欢这个时候可没心情看什么花草和俊俏郎君。
哭过以后,她鼻音格外重,心中不顺所以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忍不住道:“谢筠,怎么哪儿都有你!”
她如今哭成这副狼狈又丑陋的样子,才不想看见除了春花以外的任何人,尤其还是自己曾经有一点喜欢的男人。
谢筠没理会她的小脾气,反而关切地看着她,“怎么哭了?”
徐尽欢眼眶含泪地推开谢筠,烦躁极了,“哎呀,你让开,别管我!”
她继续朝前走去,把谢筠和春花都抛在了身后。
谢筠看向春花,“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春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又连忙跟上去了。
谢筠其实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了徐尽欢最后说的一些话,什么“襁褓里掐死,省得承她一份生恩”的话。
他琢磨了一下。
很快就猜到,是徐尽欢那个亲生母亲,早些年与徐将军和离的崔氏,如今的汝阳王妃。
徐尽欢坐在潺潺的溪水边。
茂密的绿色枝叶掩映下,清凉透底的溪水从山涧间流下来,一路哗啦哗啦地流向下游。
好像她的难过也能被流水带走一样。
徐尽欢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谢筠看了眼她坐的地方,落了一些灰尘和泥巴,他有点嫌弃。
但他还是在她旁边坐下了,不然站着讲话,大概会有点高高在上的说教意味。
到时候,反倒惹得她反感了。
谢筠轻叹一声,“哭什么呢?”
徐尽欢以为他在问自己,便没回应,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很麻烦。
结果,谢筠并非是在问她,而是在安慰她。
他轻声说:“你的眼泪不应该为了不值得的人流。”
徐尽欢脑子已经哭糊涂了,忘记了谢筠本不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而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