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并不完全算是家宴的家宴,就这样结束了。
应君莫怜的要求,李蕙兰的房间与君莫怜的房间紧挨着,小纯姑娘不肯独自一人,就与李蕙兰住在一起。青衣人住在君莫怜房间左手那间屋子里,他们几人便占据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
夜深了,李蕙兰带着迟迟不肯离去的小纯姑娘去歇息,君莫怜又请教了青衣人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之后也回了屋。
大约戌时,一顶轿子从黑夜中而来,随后在武侯府大门外停了下来。轿子里下来一人,正是当朝唯一武侯——君天。
“夫君,今夜怎这般迟?”是君夫人王月婵亲自开的门,柔情无限的看着君天。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自己歇息,不必等我。你看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受寒了怎好?”
君天严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解下披风给王月婵披上。王月婵如同少女般满足的轻轻一笑,乖巧的与自己的夫君一同进去。
“夫君,莫怜今日到了。”王月婵柔声说道。
“哦,到了,到了啊。”君天神色中闪过一丝复杂,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婵儿,你······”
王月婵轻轻捶了一下君天,轻声道:“若是当年,我自然是不乐意的。说实话,就算是在前几天,我心里也感觉有一丝别扭,不是因为莫怜那孩子,而是因为当年的事情。但今日看到
莫怜那孩子之后,我只感觉到心疼。你说,莫怜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比曦儿小两岁,却吃了无数苦头。我真是不敢想象,李若冰去世的这五年时间里,那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对了,与莫怜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叫做李蕙兰,是李若冰的养女,这五年都是她在照顾莫怜,所以,你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君天失神道:“哦,哦,夫人,只是······你受累了。”
王月婵叹了口气:“瞧你说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夫妻,当年是你自己做下的荒唐事,与莫怜那孩子有什么关系?我就算是恨,也应该恨李若冰。再说,李若冰也死了五年了,多大的仇恨也随着她的死去而淡化了。”
君天不由自主的将王月婵揽到怀里,苦笑道:“当年那件事······算了,不提也罢。我君天何德何能,娶了这么好一位妻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月婵脸一红,赶紧从君天怀里出来,嗔道:“你真没羞,有人看着呢。”
君天呵呵一笑,直接抱着妻子进了屋,王月婵羞红了脸,只把头埋在君天怀里。
屋内早已准备好晚饭,君天将妻子放下,又道:“我去看看莫怜,你说,他,他,算了,我去看看再说。”
堂堂武侯,此刻竟有些犹豫不决。
王月婵笑道:“要是被人知道,堂堂
武侯君天竟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还不被人笑话。要去就去吧,那孩子心结很重,也只有你这个做父亲的能解开了。”
君天脸色微微一红,忙道:“好,那,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上战场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犹豫过。对了,他们都在长春苑,莫怜的房间是东首第二间。”
“哦,知道了。”君天走出房间,回过神又说:“这怎么能和上战场相比。”
长春苑内,只有君莫怜的房间亮着灯,他端坐在桌前读《论语》,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搅得他心烦意乱的,所以读书就落下了一段时间。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忽然,君莫怜眼前一亮,这一句引起他极大地兴趣。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扇门朝他打开,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丝灵感。
我欲仁,斯仁至矣。
君莫怜放下粗制书本,摇了摇头,那一丝奇妙的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
“等明天再问问兰姐吧。”
便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君莫怜起身开门,当看到门外来人时,却愣在当场。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因为他的眼睛与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门外,君天也冷在当场,敲门的手还举在半空。
“像,真像啊。眉宇间的那一丝倔强与冰儿一模一样,嘴角若有若无的那一丝笑意彷如冰儿重现。”君天心里一震,有些手足无
措,纵使面对数十万敌军时,也不曾如此慌乱。
君莫怜何等聪明,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他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两步,而后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怜,怜儿,你是怜儿么?”君天强行掩饰住内心深处的慌乱与紧张。
君莫怜起身,漠然的点了点头,这三个响头,磕的是父子之情。不论君天如何不对,都是他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
同时,这三个响头,也彻底结束了父子之情!
三个响头,尽了父子情!
“怜儿,你这是何苦。”当君天看到君莫怜眼中的那一丝决绝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心中苦涩难言。
“请坐吧。”君莫怜如同对一般客人一样说道。
君天进屋坐下,看到桌子上那粗制的《论语》,心里又是一痛。这一生,他自问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亏欠了李若冰与君莫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