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来扫去。
它用前爪接过了讨赏钱的小童儿手里的锣,一只爪拎着锣上的绳索,另一只爪往里弯曲夹着鼓槌,环着人群走锵锵锵敲起来,边敲还边咧着嘴笑。
那种笑并不让人舒服,总让人觉得带了点阴嗖嗖的意味,可仔细看过去又好像只是看错了。
“嘿,这狗真是神了,还能敲锣。”大黑走到一戴土色面具的男人面前时,男人稀奇地说着,同时从袖子里摸,似乎是要掏钱。
狗立刻站住了,似乎眼睛都瞪得更大,直勾勾往那个男人的袖子里看。男人嘿嘿笑两声,动作放得更慢。就见那条大黑狗似乎有些急了,又不敢催,一个劲儿往他袖子里瞥。
他假装从袖袋里摸出一团东西,抓在手心,左右两手一倒腾,各自握拳。
“来,猜猜看,我塞哪只手了?”土黄面具的男人逗着狗笑。
大黑犹豫了,斜着眼看,又用鼻子嗅闻,男人手一扬躲开,继续摇头晃脑逗弄:“哎,可不准闻啊,你要是猜对了我就给省钱,要是猜不对,那可就没有了——”
大黑狗汪汪叫两声,爪子一撇,指向左手。
男人把左手一摊:“哎,猜错了!”
大黑狗肉眼可见蔫下去。
男人哈哈大笑,右手也一摊:“哈哈哈哈这只手也没有。”
“真是条笨狗。”
其余人跟着哄笑起来。
老人赔笑:“这狗再怎么聪明还是条狗,哪里比得上人机灵。”
大黑汪汪叫两声,委屈地要向别人走去。土黄面具的男人犹嫌不过瘾,哄骗道:“这样,你要是再来点别的,比如从我这儿钻过去,我就给钱。”
说着他上前几步,张开腿,指指自己胯下。
周围人笑得更欢,拍手庆贺起哄。
没人觉得一条狗听懂了人话奇怪,这条狗瞧着实在像人。
也没人觉得这样的行为过分。
毕竟只是条狗,又不是真的人。
大黑狗汪汪激烈地叫起来,剧烈摇头,两条大耳朵跟着甩来甩去。几个跟它一起长大的杂耍少年心里不忍,一个出来打圆场:“这位爷,大黑太笨了,学不会,不然来点别的?”
大黑狗要是乖乖钻了,那男人的估计。还要觉得没意思,这会儿见大黑狗一脸不堪受辱的模样,他反而来了兴趣:“怎么着,你这狗比人还金贵?人钻得,狗钻不得?”
老人赔笑:“不是不是,这位爷,这狗蠢得很,它学不会,等学会了这招再使给爷看,行不?”说着,上去牵了那狗的缰绳。狠狠一扯,“还不快给这位爷赔礼。”
大黑狗自知惹了祸,又是作揖又是躬身,让翻跟头翻跟头,让坐下坐下,往远处丢了东西也乖乖跑过去捡回来,乖顺得很,还表演了个追着自己尾巴绕圈咬,这才让那个男人作罢。
只是狗眼里的神采依旧叫人不舒服。
姜遗光一直在人群里,这条狗让他无端想到了誊县那女孩儿身边的兔子。
和他一样古怪。
兔子不像兔子,狗不像狗,都像人。
人反而不像人。
土黄面具的男人掏了钱打赏,肉疼得紧,见那条狗累坏了,趴地上哈赤哈赤喘气,心生一计,假装不经意地绕到那狗身后,忽地张开腿跳过去。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他主动跨腿跳过那条狗,看上去就像是狗钻了他□□。
其他人看得也乐。
“哎兄台,小心这狗咬你。”
狗腾一下站起来,目露凶光,尖牙露在外,被老人死命拽住了,往嘴上扣个笼子,叫它不能张嘴,叫也没法叫。
“畜生就是畜生,瞧瞧,还生气了。”土黄面具的人毫不介意。
玩玩嘛,看这狗生气了他兴味更浓,伸手拍拍狗头,和友人一块儿扬长而去。
老人怕惹出事来,让人把狗牵回去,自己带了人继续其耍把戏。
姜遗光看见那狗极不情愿地被拉上骡车,从撩起的帘子缝隙中看见它被关进笼子里。
它的眼睛,一直阴冷地盯着远处那个黄面具男人离去的方向。
他和黎恪等人约好各自去逛,看完游神后再各自回客栈。姜遗光环视一圈,没有任何想看、想要的东西,干脆站在人堆中不动了,任由周遭人来来去去。
天空忽然猛地炸亮。
一簇烟火冲天而起,窜上夜幕炸开成朵绚烂的花。一簇又一簇烟花在空中亮起,绚丽非常。
“有焰火……”
“听说是知府老爷让人放的……”
人群中有人这么说。
“真好看。”
年轻爱侣携手在焰火下四目相对,友人指着漂亮焰火看。来来去去人群皆放慢了脚步,仰头去看空中的火树银花。
“等焰火放完了,游老爷就来了。”
“游菩萨,风调雨顺,有福气,平平安安。”
姜遗光也抬头去看。
一朵朵炸亮的花在他眼里点起小火苗。面具下的脸依旧毫无波澜。
那些人都很高兴,为什么?烟火会让人开心吗?
游老爷?游菩萨?
就是这些游神?
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