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走不动路了。
大王……是大王……
他为了公主,杀了他。
他竟然真的杀了大王……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大王。
笼子里,公主快意大笑,即便嘴被堵住笑不出声也仍在狂笑。
阿勒吉抬头看看,公主头一次对他眼神温柔。
再往下看,那些人一面高兴,一面嚷嚷着要处死他。但卫兵们都没了斗志,嬉笑围住高台,枪尖对准他,却一个也不敢上前。
阿勒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些他平时只能跪着看的大人们,他们的头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
底下的人们更加激动,他们有多快乐,就有多恨制造混乱的罪人,他们叫得更大声了。
“杀了他!”
“杀了他——”
阿勒吉不由自主向台下某个地方看去,刚才指点他上台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往后一指,示意他赶紧逃。
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最容易脱身。更不要说他杀了王,这些贵族啊……正是恐惧的时候,不趁机逃走,等他们回过神就走不了了。
阿勒吉腿还在发软,心跳得很快,他迈开步子往后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不动还好,一动,立刻有几个大胆的兵卫一拥而上围住他,长枪枪尖架住,一柄枪抵住了他的后腰。
上方,方才还在笑的公主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口中咬木,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你们敢?你们敢杀阿勒吉,我死也要诅咒你们!!”
“我要诅咒你们!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了,可他们也不能让阿勒吉离开。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更尖锐高亢的呼喊,一声声浪涛般欢快地传过来。
——神鸟像造好了!
正在嘶叫的公主突然神色一变,痛苦之色逐渐攀上面庞。她恐惧地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肚皮上,不断凸起诡异的手印。
铁笼底往外溢出水,淅沥沥往下流。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要生了。
哗然声更甚,没有人知道她会生出个什么东西。
姜遗光捂住头,从指缝中向上望去——他眼前景象依旧不定,高塔与铁笼,人像和鬼影飞快交错出现,晃得他眼晕。
够了!他试图喝止住头颅内欢快游走的蛊虫,并努力思索,不让自己真的痴傻。
大王死去,公主生产,新的神鸟像建成……这几件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姬钺在什么地方?阿勒吉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他今日刺杀必然受了姬钺指使。
阿勒吉在高台上拼命躲避追捕,可他身手一般,高台也不大,那群人疯了似的冲他扑过来便很轻易地被捉住了。
被摁住时,阿勒吉还在寻找台下的大唐人,对方说过事成后会想办法送他离开,还能把公主救出来。
可是刚刚还给他指路的姬钺却不见了踪影——人太多了,只是一晃眼,就找不到了。
他想喊,可他张开口才发现自己连那人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张开口时就被周围的人拿布堵住了嘴,反剪住双手丢在高台正中,铁笼底下。
阿勒吉听到了公主的惨叫,心痛欲绝。
那个人呢?他不是说他会救公主吗?他在哪里?!
救救公主殿下……
其他人笑着围住他,向台下人群展示这个英俊的战利品。
“看他还敢说什么……”
“把他骨头剔下来,用在神鸟像上赎罪……”
到处都很吵,人群中有人害怕了,想往外逃。外面还有更多人疯了一般往里挤,大笑、辱骂,争执不休。
已经出现了被踩死的人,血肉模糊的尸体被踩在脚下,很快就变成一滩烂肉。还有些挤着挤着就咽了气的人,发青的脸随人群涌动,周围人还在笑。
姜遗光夹杂在人群中忍住剧痛与吵闹往墙边挪,好不容易挨到墙边,立刻借力跳上围墙顶端。而花香味如影随形,丝毫不散,他才发现自己鞋底有鲜红的花泥,可能还掺了别的东西,分不清了。
花?
哪来的花?
姜遗光往下看,一闪即逝的人群缝隙中,朱纱鹊疯也似的生长。即便人太多,刚长出就被踩碎,可它们依旧在疯狂地生长。
他还看到了姬钺和傅贞儿。
还有赵营。
他们都站在围墙上,一个不少。
傅贞儿手搭弓箭,对准了笼中的公主。
姬钺和她并肩站着,他手腕上还包着纱布,无法亲自拉弓。
赵营离他们不远,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女人,那个黑衣女人也仰头看着笼子里的公主。
姬钺轻声对傅贞儿说:“怎么?还是下不去手吗?若非我手受了伤,也不会让你来。”
傅贞儿犹豫不决:“你怎么确定杀了公主就可以了结?万一这是死路……”
姬钺向下一指:“死路?还能比现在更坏吗?不搏一搏,我们都没有出路。”
傅贞儿深吸口气,箭矢对准上方的公主,她的眼睛又时不时往下瞄,看着高台上正被兴奋的众人处以极刑的阿勒吉,回想起姬钺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