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着硝烟。
城墙上狼烟烽火。
无数死尸堆积如山。
俨然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拜见主公。”
上将军谭奎率领十骑重甲出城,深深执礼。
袁沛看着余杭现在的模样,心中有些叹息,也许,谭奎能如此顺利攻下这座城池采取的铁血手段,是他不能想象的,他语气有些颤抖:“越州军的降卒呢?”
“启禀主公,末将在城外三十里处挖了天坑,全部杀了。”
“杀了?”
袁沛眼皮一跳,追问道:“一共死了多少降卒?”
“十万。”
“你……你还剩下多少兵马?”
谭奎面色冷酷,他的脸庞上全是污渍泥土,像是刚才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声音很沙哑:“精兵八百。”
精兵八百……
袁沛脸一抽,脸色浮现一抹哀伤,他探出手,伸向谭奎的脸,轻轻摩挲着:“将军,辛苦你了。”
出征时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八百精兵?
袁沛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高耸如云的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拿下这座城池,他的桃止山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几乎全军覆没。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不可进城半步。”
袁沛大手一挥,副将立刻领命。
他和谭奎并肩骑行,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千言万语,竟然一时间无从说起。
十几骑默默进了城门。
城内,到处都是因逃窜以至于鸡飞蛋打的狼藉。
得知越州军上将军率兵与桃止山叛军在城外决战惨败的消息,余杭彻底大乱,无数人想拼命逃跑,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秩序可言?能抢的,能拿的,能带走的,通通带走。
万民空巷。
又行了数里地,到了内城。
这里的建筑比较华丽,皆是高楼,袁沛看到许多难免被逼到这里,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数量保守有数万人,只被上百个精兵控制。
谭奎自嘲道:“主公,
百姓愚昧,没有半点血性,我们区区八百人,便控制了这座百万居民的巨城。”
袁沛抿了抿嘴,放眼望去,那些难民……绝大部分甚至都是穿金带银,衣着本是光鲜亮丽,可因为逃窜的缘故,极为狼狈。如果叛军不曾进城,这些人或许还在阁院酒楼品茶喝酒,享受生活;也有许多人灰头土脸,蓬头垢面,许是普通百姓,此刻就像是大杂烩,挤在一块,眼巴巴看着这些精兵,猛咽口水,不知所措地等待着他们的结局。
谭奎的八百精兵当然不能屠城,也不敢再向对待那些郡城一样对付余杭。
这就像是一个临界点,一个平衡。
如果有士兵打破了这个平衡,余杭人奋起抵抗,哪怕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谭奎的残兵淹没。
袁沛平淡道:“放了他们,恢复余杭治安。”
谭奎颔首,吩咐了身后的副将。
等袁沛和谭奎到了那座位于余杭中心的富丽堂皇的殿宇前,他才被眼前的建筑群震撼到。
这简直是宫殿。
都说江南富庶,一般人可能想象不到究竟有多富裕。
这简直是一片行宫。
占地上千亩的宫殿群,有假山绿水,有亭台楼阁。
“除了你,其他人呢?”
谭奎目光一紧,嘶哑道:“都战死了,有的死在了会稽,有的死在翁山、句章、白鹿,更多的死在了余杭城外。”
袁沛感到哀伤,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个壮硕严肃的汉子,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将士,为了他的大业,死在了战场上。十万大军渡过钱塘江南下,竟然换了这么一个结果,铁蹄几乎彻底将越北地区扫荡了个干净,但也因为如此,没能占据任何一个城池。
谭奎眼睛红了,有些哽咽:“主公,出征的时候我们说好了,一起在余杭喝酒,大摆筵席,一起潇洒他个三天三夜,玩玩余杭的女人,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我的兵都死了,我的兄弟都死了……”
“是啊,我说过我们今年大年三十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痛痛快快的好年……”
袁沛痛心。
十万大军啊。
每一个士兵,都是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他们因为理想,因为信念,毅然上了桃止山,背负着“匪军”的千古骂名追随他袁沛,现在全部都战死在了越北,他该如何向这些士兵的家人将?
这座宏大的如同宫殿群的刺史府,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空荡荡的一片。
在谭奎大军来临之前,越州牧慕容侗就举族搬迁,在大军的护送下连夜出城向南逃去。
“谭奎,振作起来,不要沉沦,战争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也许下次死的是你,是我。”袁沛严肃起来,郑重地握住谭奎的肩膀,沉沉道:“你做的很好,你以最快的速度击溃了越州联军。”
谭奎黝黑的脸庞泛起苦涩:“主公,我该如何像那些士兵的家眷说啊,他们有的还是孩子啊……”
袁沛叹息,此刻,两个在江南地区最有权势的人都落下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