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杀人犯的何想想,或许她本来便如此有攻击性,只是环境与母父,生生压抑住了她的天性,把她摁进乖巧文静的模板,封上水泥不许她现身。
讽刺得是,雨华钢琴学校出了这种大事,何太太何先生居然直到半个多月后才知道。
何太太慌慌张张来学校找何想想,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何先生则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这样他就不用承受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了。
办公室里,何太太要给何想想请假,何想想却拒绝了,何太太着急又不能明说,何想想冷淡地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原来不再期待真的就不会受伤。
她不是没跟妈妈说过,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说杨老师会握自己的手弹琴,她感觉很不舒服。
可那时妈妈是怎么说的呢?
老师手把手教你是喜欢你啊,不然你怎么能学得好?
于是她转而跟爸爸说。
爸爸忙着去打牌,嗯嗯不停,却根本没有为她停下,何想想觉得他甚至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现在两人却知道互相指责了,妈妈指责爸爸天天待在家却不知道关心女儿,爸爸反唇相讥说妈妈一天到晚不着家恐怕连家门朝哪都不知道。
他们俩总是吵架,每次吵起来何想想都会哭泣,她害怕他们不要她,所以尽可能做个最乖的小孩,不吵不闹懂事听话,以为这样就能换来美好的家——实际上她的付出没有任何人在意,这段婚姻也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她才维系的。
当着办公室老师们的面,两口子再度吵了起来。
何太太:“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跟你离婚?还不是为了想想!”
何先生:“说得跟谁稀罕一样!没了你我跟想想日子也照过!”
老师们苦于家庭纠纷不好开口,在边上急得团团转,何想想感觉很无趣,她看了眼时间,预备铃都响了,到底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
“能不能别吵了?”何想想真诚地问,“实在不行你们打一架好吗?”
何太太何先生:?
“你们到底记不记得我现在是高中生啊,能不能让我好好学习?你们有什么恩怨自己私下解决,别闹到我面前来行吗?我在学校都要抬不起头了,就因为有你们这种父母。”
全世界最乖的小孩说起诛心的话来,那可比叛逆小孩杀伤力大多了。
何想想觉得自己很傻,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两个人差点走上歧路,她又看了下时间,说:“你们要离婚就赶紧离,别拿我作筏子,我已经十六了,不是需要大人照顾的年纪,再说了你们也不在意。”
说到这里,何想想讥讽道:“说什么关心我的废话,妈,你知道这半个多月我在哪儿吗?爸,从上次你们来学校到现在,我一天都没回家里住过,你肯定没察觉吧?”
两人一听,全都傻了,何太太厉声道:“你半个月没回家?你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跟什么不好的人混在一起了吧?你——”
她想起杨雨华的传闻,心里那块大石瞬间沉到底。
何先生也慌了,啥,女儿半个多月没回家?咋、咋可能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何想想很随意地说,“妈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爸天天熬夜打牌抽烟,我回不回家都一样不是吗?”
她真是受够了这两人一吵起来就拿她当借口,说不离婚是因为她,今天在办公室何想想也不怕丢人,她一针见血地开口:“妈你不离婚,是因为你从来没想着离婚,你不管赚多少钱,家里都不能没有男人。爸你不离婚还用我说吗?离了谁养你?你打牌输了的钱都是我妈赚的,软饭硬吃,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没骨气又不要脸的人。”
何太太何先生脸色五彩缤纷,难看至极,何想想感觉下一秒他们就要动手打人,于是快步躲到一位男老师背后,老师们听见这一家三口的对话也很尴尬,可又能怎么办呢?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你在外面学坏了!”
何太太只能把罪责推给那个带坏何想想的人,何想想从老师背后探出一颗脑袋,反驳道:“可能是因为我有妈生没妈教,有爹在没爹管,所以家教不好素质不高,说话才这么直吧。”
何太太何先生:……
“上课时间到了,我先回教室了,你们要是有事,就在这等我放学,不然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没有人能打扰何想想的上课时间,她说完话立刻闪人,一秒都不多待,徒留两人在办公室丢人现眼。
何太太跟何先生还想相互指责,可到底是要脸的,办公室里有好几位没课的老师,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下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何想想完全没有受到干扰,此刻她正处于一种神奇的境界,她自己想着,有点像林娇说过的那种不在乎后一身轻的情况。原来真的没有那么难,也许做决定之前挣扎痛苦难舍难分,然而在真正剥离后,却像割掉灵魂里一个不健康的瘤,如获新生。